刑部大牢的清晨是从一声声惨叫开始的。
汪璒蜷缩在角落，听着远处刑讯室传来的哀嚎，每一道声音都像钝刀割在她的神经上。止痛药的效力已经消退，手指和背部的伤口重新开始抽痛，但比起肉体疼痛，更折磨人的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汪氏女，出来！\"铁栅栏被狱卒用刀柄敲得哐当作响，\"皇上亲审，别磨蹭！\"
汪璒艰难地撑起身子，双腿因久坐而麻木。狱卒不耐烦地打开牢门，粗暴地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她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穿过幽暗的走廊，汪璒被带到一间稍干净的囚室，里面已备好一盆清水和一套素净的衣裙。
\"洗漱更衣。\"一个年长的女狱卒冷声道，\"半个时辰后上朝受审。\"
水面映出汪璒憔悴的面容——苍白如纸的脸上布满细小的擦伤，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干裂而渗血。她机械地清洗着脸和手，尽量避免碰到伤口。换上衣裙时，她发现这套竟是东宫的服饰，心中不由一暖——是太子安排的吗？
\"时辰到。\"女狱卒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副轻巧些的镣铐，\"伸手。\"
铁链扣上手腕的冰冷触感让汪璒打了个寒战。她被带上一辆没有窗户的马车，左右各坐一名带刀侍卫，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马车行驶约一刻钟后停下。当汪璒被带下车时，刺目的阳光让她眯起眼。眼前是皇城内廷的侧门，平日里只有重犯才会从此处押入。
穿过一道道宫门，汪璒的心越跳越快。她即将面对的不只是皇帝和满朝文武，还有精心设计陷害她的路杊和孙贾军。太子真的能如他所说，在午时前找到证据救她吗？
正殿前宽阔的广场上已设好公堂。皇帝端坐在高阶之上的龙椅中，面色阴沉。两侧站着文武百官，神情各异。汪璒被押到阶下空地，镣铐哗啦作响地跪下。
\"罪女汪璒，叩见陛下。\"她的声音嘶哑但清晰。
皇帝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对身旁太监低语几句。太监高声宣道：\"带太子汪勋乐上殿！\"
汪璒心头一跳，忍不住抬头。只见太子从侧殿缓步走出，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步伐稳健。他身着正式的明黄色朝服，头戴金冠，气度不凡。经过汪璒身边时，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恢复平静。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行礼道。
\"平身。\"皇帝声音冷淡，\"太子，你身体可好些了？\"
\"托父皇洪福，已无大碍。\"
\"那正好。\"皇帝转向汪璒，眼中寒光闪烁，\"今日朕要亲审此案。你既为太子诊治多时，想必对此女了解甚多。朕要听听你的看法。\"
汪璒屏住呼吸。这是皇帝在试探太子立场，也是路杊的阴谋——若太子为她辩护，就会被指认为同谋；若保持沉默，就等于默认她的罪行。
太子沉默片刻，突然撩袍跪下：\"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讲。\"
\"汪璒无罪。\"太子声音不大，却如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上，\"昨夜之事，乃路杊与孙贾军精心设计的陷阱，意在陷害儿臣！\"
殿内一片哗然。路杊立刻出列：\"陛下！太子殿下分明是被妖女迷惑，才会如此颠倒黑白！\"
\"是吗？\"太子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孙贾军与北境叛军的密信往来，证明他早已勾结外敌，意图不轨！信中提到要在七星连珠之夜借'织梦人'之手除掉父皇与儿臣，好让路杊登基！\"
孙贾军脸色大变：\"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还有。\"太子又取出一本册子，\"这是从路杊府上搜出的《梦魇术》秘籍，与太医院记录的儿臣中毒症状完全吻合！路杊，你敢说这不是你的笔迹？\"
路杊面色铁青：\"殿下这是栽赃！为了一个前朝余孽，竟如此污蔑忠良！\"
\"前朝余孽？\"皇帝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路杊，\"此话怎讲？\"
路杊似乎意识到失言，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回陛下，微臣昨日在东宫搜出证据，证明汪璒乃前朝末代公主芸娘之女！\"他挥手示意，侍从呈上一幅画像和几件婴儿衣物，\"这些是铁证！\"
汪璒浑身发冷。画像中的芸娘与她有七分相似，而那件绣着\"璒\"字的肚兜更是直接证明了她的身世。
皇帝仔细查看证据，脸色越来越难看：\"太子，你早知此事？\"
\"儿臣......\"太子刚要回答，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丝。汪璒心头一紧——梦魇术的余毒未清！
\"陛下明鉴！\"孙贾军趁机高声道，\"太子被前朝余孽蛊惑，已不堪大任！臣请立刻处死汪璒，以绝后患！\"
\"臣附议！\"数名大臣出列。
汪璒跪在阶下，感到无数道或憎恶或同情的目光刺在身上。她看向太子，发现他也正望着她，眼中满是决绝。
\"父皇。\"太子突然重重叩首，\"若杀汪璒，儿臣愿同死。\"
这句话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皇帝拍案而起：\"荒唐！你身为储君，竟为一女子以死相胁？\"
\"非为私情，而为公义。\"太子抬头，目光坚定，\"汪璒救儿臣性命，揭露谋逆，于国有功。若因出身获罪，岂非令天下忠义之士寒心？\"
\"她身负前朝血脉，本就是死罪！\"
\"那儿臣呢？\"太子突然反问，\"父皇可还记得十五年前那场宫变？可还记得儿臣的真实身世？\"
皇帝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你......你怎会......\"
\"儿臣全都记得。\"太子声音低沉，\"记得先帝如何从宫外带回一个婴孩替代夭折的真太子；记得生父生母如何被秘密处死；记得您登基后如何清除所有知情人......包括芸娘。\"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汪璒震惊地看着太子——他竟在满朝文武面前揭露自己的身世秘密！这是何等勇气，又是何等绝望之举！
皇帝面色灰败，缓缓坐回龙椅：\"你......恨朕？\"
\"不。\"太子摇头，\"儿臣感激您的养育之恩。但今日，儿臣必须说出真相——路杊和孙贾军之所以处心积虑害我，正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想借前朝血脉之名造反！\"
路杊突然狂笑起来：\"精彩！太精彩了！\"他转向皇帝，\"陛下，既然秘密已破，臣也不必隐瞒——不错，臣早知道太子非先帝亲生！但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景江山！\"他猛地撕开朝服，露出里面的铠甲，\"今日，臣就要清君侧，除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