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汪璒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偶尔会有一些声音穿透进来——瓷器的轻碰、压抑的啜泣、急促的脚步声......但这些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模糊而遥远。
最清晰的是那个声音,那个每日都会准时出现,低沉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的声音。
\"今天叛乱已经平定,路杊的余党全部落网。父皇受了惊吓,但无大碍。张相拖着病体主持朝政,坚持要等你醒来再行封赏......\"
这是太子的声音。汪璒想回应他,却像被梦魇困住般无法动弹。
\"《织梦录》我看了很多遍,还是找不到让你醒来的方法。太医说你身体已无大碍,但魂魄似乎游离在外......\"
魂魄游离?汪璒模糊记起自己同时进入多人梦境的情景。难道她的意识被困在了梦境夹层中?
\"汪璒,你若能听见......\"太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仿佛贴在她耳边说话,\"记住,金钥匙在你手中,任何门都能打开。找到回来的路,我等你。\"
金钥匙!汪璒猛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确实握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她集中全部注意力到右手,果然感觉到那枚从太子梦境带出的钥匙正微微发烫。
随着她的意识聚焦,周围的黑暗开始褪色,逐渐显现出一条长廊——与太子梦境中的长廊惊人地相似,只是更加破败,墙壁上布满裂痕。
汪璒\"站\"在这奇异的空间里,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钥匙在她掌心发出微弱的金光,照亮前方一小段路。
\"这是哪里?\"她自言自语,声音在长廊中产生诡异的回声。
\"这里是梦境夹缝。\"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汪璒猛地转身,看见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眉目如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浅褐色瞳孔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金晕,与她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样。
\"芸娘......母亲?\"汪璒声音发抖。
女子微笑点头,眼中满是慈爱:\"我的孩子,你长大了。\"
汪璒想冲过去拥抱这个只在画像中见过的亲人,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我......这是梦吗?\"
\"是,也不是。\"芸娘轻声道,\"这里是生与梦的边界,你因过度使用织梦术而陷入此处。若久留不去,将永远无法回到现实。\"
\"怎么回去?\"汪璒急切地问,\"太子说钥匙能打开任何门......\"
芸娘的目光落在金钥匙上,表情变得复杂:\"心锁之钥......他竟把这个给了你。\"
\"心锁之钥?\"
\"织梦族古老传说中,当两个灵魂共鸣达到极致,会在梦境中形成一把心锁之钥。\"芸娘解释道,\"这把钥匙能打开彼此心中最深处的门,也能在生死之际指引归途。\"
汪璒想起太子在密室中将钥匙放在她手心的情景,胸口一阵温暖:\"母亲,请告诉我如何回去。\"
\"跟着钥匙的光走。\"芸娘指向长廊深处,\"但要当心,路上你会遇到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只有直面它,才能找到归路。\"
汪璒刚要道谢,芸娘的身影却开始变淡。
\"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记住,孩子,你的血脉不是诅咒,而是礼物。用它创造美梦,而非沉溺噩梦......\"
\"等等!\"汪璒喊道,\"我还有好多问题!关于父亲,关于前朝,关于......\"
但芸娘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一缕轻烟袅袅散去。汪璒握紧钥匙,深吸一口气,朝长廊深处走去。
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两侧不时出现门扉,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汪璒遵循母亲的指示,只跟随钥匙指引的方向。走着走着,周围的温度突然骤降,墙壁上的裂痕开始渗出黑色的液体,逐渐形成文字:
\"前朝余孽\"
\"祸国妖女\"
\"无才无德\"
汪璒浑身发抖。这些正是她内心最深的恐惧——身份的诅咒,他人的指责,以及自己可能给太子带来的灾难。
\"不......\"她咬紧牙关,\"太子说过,血脉不是罪过。\"
她强迫自己继续前行,那些黑色文字如活物般追着她,不断变换着恶毒的词汇。直到一扇镶嵌着龙纹的巨大门扉出现在面前,钥匙突然剧烈发烫,汪璒知道——就是这里。
门没有锁孔,但当汪璒将钥匙贴近门板时,龙纹自动分开,露出一个锁眼。钥匙插入的瞬间,刺目的白光从门缝迸射而出!
汪璒下意识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帐——东宫偏殿的客房。她试图起身,却因虚弱而跌回枕上。
\"汪璒?\"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艰难地转头,看见太子汪勋乐坐在床边,面容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肩上的伤处简单包扎着,显然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见到她醒来,太子眼中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殿......殿下......\"汪璒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太子连忙端来温水,小心扶起她喝下:\"别说话,你昏迷了七天七夜。\"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汪璒再次尝试开口:\"叛乱......?\"
\"平定了。\"太子轻轻握住她的手,\"多亏你在梦中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