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带着东华圣君离开东湖城,没有做丝毫停留。那片刚刚被血色浸染的天空和化为废墟的张家祖地,在他身后迅速缩小。
东华圣君紧跟在后,看着身前那道如同山岳般巍然不动的白衣背影,脸上混杂着惊惧未消的苍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主…主上,您…您没事吧?张家…就这样没了?”
“土鸡瓦狗尔,碾碎几只爬虫,能有什么事?”白枫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东华圣君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敬畏,试探着建议道:“主上神威盖世!不过…属下斗胆,我们还须去一趟张家祖地。”他眼中闪过一丝老练的冷酷,“斩草,务必除根!不能留一丝后患!此类显赫世家,盘踞亿万年,根系错综复杂,难免有侥幸逃脱的天才种子或遗老遗少躲在暗中。若任其蛰伏苟活,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是心腹大患,日后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种属于“专业人士”的贪婪:“再者,这等传承久远的超级势力,其宝库之中,必然积攒着无数纪元搜刮来的珍稀仙晶、旷世神材、上古丹方以及威力惊天的神兵法器!与其让其深埋废墟或落入他人之手,不如尽数收入主上囊中!如此,既断了仇敌根基,亦可壮我万珍阁之底蕴!仙庭当年,便是如此行事的…”
白枫飞行中的身形微微一顿,侧目瞥了东华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略带玩味的弧度:“哦?倒是没看出来,东华你在这斩草除根、抄家灭族方面,很有一套‘专业素养’。”
东华圣君连忙躬身,讪讪道:“主上谬赞…只是仙庭旧事,经验之谈,经验之谈罢了…”
白枫目光扫过下方已成一片死寂的张家祖地宫殿群落,眸中寒光一闪:“也罢。你此言,倒是在理。原本意欲放过那些蝼蚁,既你提起,那便…扫尾干净!”
话音未落,两人身影已化作流光,瞬间出现在张家祖地残存的上空。下方,只剩下一些修为低微的仆役、侍从以及少数懵懂无知的张家幼童幼女,在废墟和恐慌中茫然失措。
白枫立于云端,俯瞰着这片弥漫着毁灭与死寂的土地。他神念瞬间扫过每一个角落,看到了那些惊恐哭泣的稚童,内心曾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只为这风月黑窑,灭杀满门,是否太过?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东华圣君那冷酷的话语便在耳边回荡:“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再结合在那幽暗雅阁中所见所闻——那些世家女绝望的泪水,她们被至亲当作货物般买卖榨取的悲剧,以及东湖城张家这庞然大物充当其中枢纽和保护伞的角色……那一丝波澜瞬间被滔天的怒火与杀意彻底淹没!
“要怪,就怪你们生于这罪恶之家,是这毒瘤根系上结出的果实!”白枫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不含任何感情。他不再犹豫,抬起手,对着下方祖地,如同拂去尘埃般轻轻一挥!
嗡——!
一股无形的、庞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瞬息降临!没有惨叫,没有挣扎。那力量所及之处,张家的残存者,连同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尽数化为最细微的光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整个张家祖地,彻底成了一片死绝之地!
接着,白枫眉心“天眼”再启,一道蕴含着破禁真意的灿然神光射出,精准无比地洞穿重重隐匿法阵与坚固宝库。神光过处,防御如同薄纸般破碎!巨大的宝库大门轰然洞开!
白枫袖袍轻展,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笼罩整个宝库!刹那间,堆积如山的七彩仙晶、闪烁着各色宝光的珍稀矿石、封存在玉瓶中的极品丹药、排列整齐的上古玉简、散发着恐怖波动的神器法宝……如同百川归海,化作一道璀璨的洪流,疯狂涌入白枫袖中!张家亿万年积累的滔天财富,瞬间易主!
做完这一切,白枫看也不看脚下那彻底的荒寂,转身便走,如行云流水,无牵无挂。东华圣君望着他行云流水般抹除痕迹、收割资源的手段,心头寒意更甚之余,也不禁泛起一丝狂热。
归途中,东华愤然开口:“主上英明!这张家当真是万死难赎其罪!竟将那等清白年幼、如同花骨朵般的世家女子,逼得在那等污秽之地…简直猪狗不如!杀光他们,实乃替天行道!” 这话语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彻底打散了白枫心中最后那一丝飘摇的疑虑。
没错!这等藏污纳垢、将同宗血脉视作工具肆意践踏之辈,死有余辜!该杀!
第七界,混沌万珍阁总部。
回到总部,白枫身上的肃杀之气已悄然收敛。上官青玉、明月、齐诗雅等人恰好结束了在万珍阁内部的“血拼”,满载而归,脸上犹带着意犹未尽的红晕与兴奋。
上官青玉一眼看到白枫,如燕投林般快步上前,娇嗔道:“枫哥!你又跑哪里去了?也不等等我!留我一人在此陪她们购物。”
白枫看着她明媚纯净的笑靥,想起那海天盛宴中百多名女子的惨状,心中暗叹,伸手将她柔荑握在掌心,语气却刻意带着一丝轻松的冷意:“去了趟东域,顺手灭了个冥顽不灵的家族,场面过于血腥污秽,你跟着,徒增不悦,徒扰道心。”
“灭门?”上官青玉美眸微睁,虽然惊讶,但更在意他语气中的那丝不同寻常,关切地看着他。
白枫点点头,并未过多描述血腥,而是将东湖城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那些世家女的悲惨遭遇,简洁而沉重地告知了她。
上官青玉听完,俏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明媚的眼眸中泛起震惊与怒火:“竟有此事?!这些世家大族,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竟如此灭绝人性!简直…令人发指!” 一旁的明月和齐诗雅也听到了只言片语,气鼓鼓的小脸瞬间由兴奋转为愕然,继而涌上难以置信的愤怒!
白枫目光扫过她们,特别是出身大族的明月与齐诗雅,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如同重锤敲在她们心头:“哼!看看你们口中心照不宣、引以为傲的世家荣光吧!里面流淌的,不止是尊贵的血脉,更有被践踏的同族之泪!何等讽刺!” 他再不言语,径直走向万珍阁核心区域那座足以容纳万人的巨型水晶议事大殿。
大殿穹顶镶嵌着流转星光的夜明珠,地面是温润的光滑仙玉,平日里华贵大气。此刻,白枫站在中央高台,大手猛然一挥!
嗡!
空间剧烈波动!如同开启了时空之门,数百道身影瞬间出现在这宽广明亮的大殿之中!她们大多衣衫单薄、神色惊惶憔悴、眼神中带着尚未散尽的恐惧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迷茫。正是被他从海天盛宴地下牢笼和紫金雅阁中救出的所有女子!
数百名女子突然出现在这辉煌大殿,宛如一群受惊的羔羊落入未知之地,瞬间引起周围执事、管事、甚至闻讯而来的部分客人的一片哗然与惊叹!那汇聚在一起的悲凉、无助与曾经沾染的污秽气息,与这富丽堂皇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白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穿透人群,沉声问道:“所有人听真!你们之中,可有出身明家之人?”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纤细的身影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她似乎比其他人更加年幼,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裹着白枫临时赠予的简单白纱,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声音细若蚊蚋:“回…回大人…小…小女子…明清…出自…明…明家…”
“什……什么?!” 高台下的明月,如遭五雷轰顶!美眸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剧烈收缩!她娇躯剧震,如遭重击般猛地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稳!那张与她同姓、甚至可能血脉相连的稚嫩面孔,那无法作伪的惊恐眼神,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她的母族…那个曾是她最温暖港湾的明家…竟然也参与其中?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和被背叛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
白枫看着明月那惨白的面容和齐诗雅同样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两女,如同最终的审判令:“明月!齐诗雅!她们的血泪,皆因你们这等世家而起!此事,你们这些所谓的‘嫡系’难逃干系!”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神雷在殿中炸响:
“涉事世家,若无交代!若不悔改!它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目光如电,扫向侍立在不远处的东华圣君,“东华!”
“属下在!”东华圣君浑身一凛,连忙上前。
“你见证了全过程!此事,由你辅助明月、齐诗雅二人!将我的意志,带回她们的家族!这,就是我要的交代!” 白枫抬手,指尖凝聚璀璨神辉,对着虚空缓缓书写!
嗡!
随着他指尖的舞动,每一个笔画落下,都引动天地间浩然正气!磅礴的法则之力汇聚!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六个短句,二十字,在白枫指尖流淌而出,每一个字都燃烧着愤怒的紫金神焰!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烙印,悬浮于大殿中央虚空之上,散发出震撼人心、令鬼神惊泣的悲怆与控诉之力!
轰隆——!!!!
诗句成型的刹那!
整座由仙材神料打造的巨型议事大殿,轰然剧震!仿佛无法承受这诗句中蕴含的滔天悲愤与无上道韵!穹顶星光黯淡,玉石地面龟裂蔓延!大殿之外,整个第七界的天空骤然变色!亿万道惩戒之雷毫无征兆地从九天劈落!撕裂苍穹,雷蛇乱舞!恐怖的雷霆并非随意落下,每一道都带着精准无比的审判印记,携带着洗涤灵魂、穿透万物的威能,狠狠地轰向麒麟城齐家、金乌城金家、明家、以及名单上所有涉事的,隐匿在六界各处世家的祖地核心建筑群之上!
“噼啪!轰——!”
无论那些世家祖地位于何方,隐藏于何等秘境,布置了多少防御大阵,都被那穿越空间、无视禁制的惊世紫雷精准劈中!
齐家祖祠供奉的无数代先祖牌位被震得粉碎!
金家那由神金铸造的“招财宝鼎”裂开蛛网般缝隙!
明家后山灵池翻滚,瑞兽哀鸣!
……
所有涉事世家的核心人物,无论修为高低,在雷声炸响于头顶的同时,都感受到了灵魂深处传来的一股尖锐的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烈火在血脉之中燃烧!那是源于血脉共源的诅咒与拷问!一种源自天道、源自本心的、不可言喻的巨大羞愧、恐惧与悲伤,如同狂潮般瞬间淹没了他们的心神!无数正在闭关的老祖猛地喷出鲜血,眼中充满骇然与不解!
“这…这是何故?!”
“天谴?!为何是我族?”
“那诗句…那力量…直击道心!为何老夫感觉血脉都在震颤燃烧?!”
万珍阁大殿内,那二十个燃烧着紫金神焰的文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刻在了所有人眼中,更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目睹者的灵魂深处!它们散发着让人灵魂战栗、道心悲鸣的恐怖道韵!
明月和齐诗雅仰望着那悬浮空中、如同泣血泪痕般燃烧的文字,感受着诗句中那泣血般的质问、悲愤的控诉和穿透万古的沉痛,两行清泪无法抑制地从她们脸颊滑落。她们痴痴地望着那诗句,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嘴唇颤抖着,心中翻江倒海,只余下一句震撼心魄的共鸣:
“寥寥二十字…胜过万古法典…这…是天地间最沉重的拷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