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率领亲卫骑兵冲入阳丘山深处,山道愈发狭窄,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只余一线天光。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铁蹄踏在碎石上的声响在幽谷中格外清脆。许褚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将斧柄染得滑腻,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前方若隐若现的张合身影。
“将军,此地险要,易守难攻,若是敌人在此设伏,恐怕我军会陷入被动啊!”亲卫队长一脸凝重地说道。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刺破这苍穹一般。这声音在山间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地动山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股力量震撼了。
第一枚火雷在魏军队列中炸开,陶片裹挟着烈焰四散飞溅。三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战马的哀鸣与士兵的惨叫在山谷中回荡。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数十枚火雷从两侧山崖雨点般落下,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山石簌簌滚落。
\"有埋伏!结圆阵!\"许褚怒吼着挥斧格开一块飞溅的陶片,却见亲卫队长被爆炸的气浪掀下马背,半个身子血肉模糊。
浓烟中,火器营的北汉士兵不断点燃引线。这些特制的陶罐火雷内填火药,爆炸时方圆五丈内人畜难逃。一名年轻火器兵颤抖着手点燃第五个火雷,看着它在魏军密集处炸开,飞溅的血肉沾满了他的皮甲。
\"继续投!不要停!\"火器营校尉的吼声在爆炸声中时断时续。
许褚的坐骑被弹片击中前胸,哀鸣着人立而起。他顺势滚落,巨斧在地面划出一串火星。右臂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斧柄,又滴入焦黑的泥土。四周尽是燃烧的尸骸,他带来的五百精骑,此刻还能站立的不足百人。
\"许仲康!\"
一声暴喝穿透烟幕。许褚抹去脸上血污,只见典韦如山岳般堵在前路,三齿铁戟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回头望去,张合的虎头枪已封住退路。两侧崖顶,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张弓搭箭。
徐荣站在最高处的指挥旗下,他那满头的白发在风中肆意飞舞着,仿佛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他那沙哑而低沉的嗓音,在山谷中回荡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典将军,一定要将此獠生擒!”
听到徐荣的命令,典韦咧嘴一笑,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大白牙。他双手紧握双戟,交叉在胸前,那对铁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是他的生命一般。
而在山谷的另一端,许褚站在那里,他的身体如同山岳一般巍峨,手中的巨斧横摆在身前,斧刃上还残留着刚刚战斗时的血迹。他看着典韦,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然后啐出一口血沫,冷冷地说道:“典韦!二十年前虎牢关前,我们未能分出胜负,今日正好在此做个了断!”
两具铁塔般的身躯轰然相撞。典韦的双戟如蛟龙出海,许褚的板斧似泰山压顶。兵器相击的火星在硝烟中格外刺目,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甚至盖过了零星的火雷爆炸。
\"铛!\"第十七次交锋,典韦的右戟突然变招,戟尖划过许褚胸甲,在铁甲上留下一道白痕。许褚踉跄后退,心中骇然:这厮武艺竟精进如斯!
崖顶观战的徐荣眯起昏花老眼,对身旁副将道:\"典韦这三齿戟法,暗合天地人三才之道。你看他右戟主攻,左戟守中带攻,而中戟...\"话音未落,典韦一个\"青龙摆尾\",中戟突然自下而上撩向许褚咽喉。
许褚仰面避过,斧柄顺势砸向典韦太阳穴。典韦不躲不闪,左戟格挡,右戟直取许褚手腕。五十回合过去,许褚的呼吸越来越重,斧势也不复先前凌厉。典韦却越战越勇,双戟舞得密不透风。
\"投降吧!\"典韦突然一个\"背里藏戟\",右戟抵住许褚咽喉,\"曹贼值得你卖命?\"
许褚狂笑震落崖边碎石,斧刃猛地荡开铁戟:\"吾乃大汉虎痴,岂能降汝等叛逆!\"
最后的亲卫接连倒下。许褚独战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的铁甲已经残破,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但那双眼睛依然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曹纯的斥候趴在崖边灌木丛中,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想放箭救援,却发现弓弦已被汗水浸透。当看到典韦的双戟第三次划过许褚后背时,他连滚带爬地退下山崖。
\"将军!许将军他...\"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曹纯大帐,话未说完便瘫软在地。
曹纯脸色煞白,佩剑\"哐当\"落地:\"快!全军急进!\"
当曹纯的援军赶到战场时,最后一缕硝烟正在消散。山谷中横七竖八的尸骸间,许褚拄着巨斧跪立其中。他的咽喉处一道狰狞伤口,鲜血已经凝固。那把伴随他征战半生的开山斧,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曹纯颤抖着取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这具不屈的躯体上。
远处山巅,徐荣望着魏军收拾战场的身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典韦连忙扶住老人:\"老将军?\"
\"无妨。\"徐荣摆摆手,目光却未离开谷底,\"许仲康...真虎将也。\"
张合默默摘下虎头盔,对着山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北风卷起焦土上的灰烬,如同无数盘旋的黑色蝴蝶。在这片被火与血洗礼过的山坳里,一个时代的武者精神,随着许褚的最后一战,永远定格在了阳丘山的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