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一阵凉风吹动着庭院里转缝中生出衰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人影,却是一个不见。
云凝能做侍卫,身上自是有几分功夫,五官直觉都异与常人的敏锐。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刚才就是有一道阴冷至极的目光,包含着杀气,落在自己后脖颈上。
几乎要把他好大一颗脑袋,就此从脖颈上斩落!
可背后竟是无人!
怎么可能?!
云凝犹豫了片刻,静静地立在废宫庭院之中,凝神细听。再没听见任何声响。
应该是……无碍了吧?
他这倒也不算是过分乐观。只能云凝心里清楚,刚才若是背后当真有人,以那人的功夫,要取他首级简直是轻而易举。既然现在自己还活着,且也没有人声张,没有大批的侍卫冲过来抓自己,解救皎皎。
事情应该不大。
半晌,云凝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人却是叹了口气。
他心中,并不希望恪王成事。可他一个小小侍卫,全家老小都拿捏在恪王手里,也实在不敢违背。只得闭目就死罢了。
“云凝哥哥,这是怎么……怎么了?”皎皎瑟瑟发抖地问出声来。
“……无事。”
“你还是放了我。真有什么事儿,咱们一块儿商量着过……”
皎皎话还未说完,只觉后颈一痛,她张了张嘴,急切间还想再说,眼前却一阵金星乱闪。
不自觉就闭上了眼睛,失去知觉。
身子软了下去。
“皎皎,对不起。”云凝声音低沉,垂下的眼睫掩住眸子深处的暗光。
若不是皎皎倒霉,恰好在那四皇子妃身边服侍,他也不会把她牵连进来。现在,为了救她一条小命,说不得,他也只得逆着她的心意行事了。
只愿恪王真能如他所说的那般,能护住他的家人吧……
皎皎失去了知觉,云凝在月下静坐了好半晌,伸手极轻地拂过皎皎莹润的脸颊。
身后响起脚步声,这一次要比刚才重得多。云凝确信是有人来了。
他起身,手指轻轻捻了捻,好似要把刚才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记在心里一般。
“云兄弟,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来人也是两个宫中侍卫,两人一眼就瞧见地上昏迷的皎皎。
一个面容油滑些的忍不住开口:“这么好看的宫女姐姐,怪不得云兄弟舍不得,求了恪王也要保下。可惜,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往后不知道要便宜了谁……”
“住口!”
另一个稳重些的开口截断,“浑说什么?云兄弟此番若能成事,恪王定然赏赐良田美宅,到时候就可以跟这位美貌的宫女姐姐相守一辈子。这样的好日子,你我求都求不得!”
被训斥的侍卫嘿嘿冷笑着,低头不语。
云凝自知这两人是恪王心腹,定然是都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的。只是那个稍稳重些的不愿多谈,生怕自己生了惧意。
他只是淡淡点头:“是。这位姑娘于我有恩,我不忍看着她被我牵连就死。麻烦二位今日护送她出宫……”他顿了顿,十分艰难地说出,“护送她出宫,交给恪王殿下。待我功成后,王爷自会安顿她。”
“好。”
两人对着云凝一拱手。
性子稳重些的那个职级似乎更高一些。他闻言一挥手,同僚便上前将捆着的皎皎扛在肩上,无声地离开了。
两人走出一段路,皎皎尚昏迷未醒。
那油口滑舌之徒扛着小宫女,一路上闻着她身上的幽香,被她垂下来的头发弄得脖颈痒痒的。
心也痒了。
“不过是个宫女,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不若……咱们兄弟两个享用了便是。还费劲儿把她送去王爷处,做什么?”
“送去吧。”另一个冷哼一声,“王爷如今正是用着那人的时候。等……事情成了,那人必死无疑,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到时候,这女子我帮你问王爷讨,王爷定然会给。为何要急于这一时?没有出息!”
“当真?”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两人一路说笑着去了。
另一边,翊坤宫中。
知道皎皎是为探病出宫去了,奚月奴也不再等她,使月影铺床熄灯。
她人刚出去。
奚月奴便见窗外月光一暗,一道人影转瞬间已扑到房中。
看清来人,奚月奴深吸一口气,强压住面上不太好看的神情,“你……放出来了?”
不是说沈摧要到家宴那日才能放出来吗?怎么提前了……
屋内幽暗光线中,沈摧淡淡开口:“没有。父皇要让我在宴席上亮相,方才能做足父慈子孝的情分。”
“这么说,王爷今日,又……越狱了?”
奚月奴咬牙。真恨不得大喊“刺客”,让那些侍卫把沈摧重抓进去,再也别出来。
可她心里清楚,她是靠着沈摧的,沈摧要是真的完了,她必死无疑。
奚月奴忍了又忍,“王爷此番来,有事?”
沈摧:“本王叫你勿要出席那家宴,你怎么就是不听?”
奚月奴:“母妃让我非去不可……”
贵妃的理由有二:
一是沈摧就要在家宴上放出来,奚月奴这个正妻不去,少了夫妻小别重逢的环节,皇上不会满意。
二么……
“那明珠郡主如今颇得皇上、皇后看重,她为筹备这宴席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你不去,岂不是不给她面子?难不成还要本宫下帖子特请你去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奚月奴不去不行。
沈摧听她细声细气地解释完,拧眉:“母妃那边,本王去说。”
奚月奴没忍住,“王爷若说得动贵妃时,也不必在宗人府里住上这许多日子了。”
沈摧:“你想去?”
“是。”奚月奴淡淡道:“知道有人针对我,我想去看看。”
“你……”
“王爷,”奚月奴正色道,“你的孩子,不能白白地没了。”
她挨的那一刀,也不能就这么过去。
非得要有人付出代价不可!
片刻后,沈摧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你对那孩子那般在意……”
奚月奴不是在意孩子。只是不愿给人平白欺负,还要被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可她也清楚,自己若是这么说,沈摧定然理解不了。
奚月奴敷衍地点了点头,突地看向沈摧,“王爷,那家宴上到底会出什么事儿,你可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