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王要在宴席上做什么,沈摧心中已经有数。
只是有几处细节尚需印证,更需要他多多布置些人手。
想着,沈摧点了点头,认真看定奚月奴:“你别担心。既然母妃一定要你去,到时候,无论如何,本王定然会护着你周全。”
奚月奴抿唇,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那便多谢王爷了。”
想起刚才看到那一幕,沈摧:“你那两个侍卫,虽不济事,到时候也可以一并带着防身。”
他说的是吴患和月影。
奚月奴点了点头,“好。都听王爷的。”
“本王还有事……”
沈摧话未说完,奚月奴:“王爷想来还有事要忙,这便去吧。”
沈摧深深看了奚月奴一眼。可他今日好容易入宫,身上确实还有不少事压着,不能在奚月奴处耽搁太多时间,只得点了点头去了。
距离家宴开始,只有最后两天了。
林皇后又病了,几乎所有细务都交给了颜丹珠。颜丹珠已历练了这几日,在宫中又人人趋奉,竟渐渐找到了些中宫之主的感觉。她抚慰林皇后好生歇息,家宴诸多事宜她定会安排完善。
林皇后含笑夸了她几句。知道她确实是忙,便抬手放她去了。
没一会儿,宫女又报进来,“皇后娘娘,壅王妃递了牌子进来,说是要侍疾。”
“呵……”皇后冷笑一声。
宫女劝道:“她想必也是一片孝心。”
“若果真是孝心,要来早该来了。这个时候来……”皇后声音冷淡,“罢了,传她进来吧。本宫听一听,她那夫君,本宫的好儿子,这次又想要些什么!”
片刻后,壅王妃跟着宫女进来。
母后长母后短地寒暄了一阵子,又奉上了两根补身的千年人参。才斯斯艾艾开口道:“母后,这几日……那恪王和明珠郡主,风头也太过了些。”
“哦?”
“外面都传,明珠郡主帮母后筹备家宴,怕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都到了本宫跟前,勿要吞吞吐吐!”
“都说她为父皇、母后认可,只怕是……后一任中宫之主……”壅王妃的声音愈发地小了下去。
往日里,她这么说话,皇后定是要开口训斥。
这次却并没有。
壅王妃一抬头,只见林皇后笑意盈盈的,“还有什么,接着说啊。”
她笑得亲切。
壅王妃来时不停打鼓的一颗心,渐渐平稳下来。
“那些闲话,母后也听说了?儿臣本是不在意的,可外面传得实在难听……还说贵妃的福气,比母后大……”
“你听不惯这些话,才进来告诉本宫,是吗?”
“是!是!正是!儿臣夫君想着,再怎么说,母后膝下也有他这个儿子。听旁人这么说母后,他心里实在是难受得不行。若是……儿臣也能帮着明珠郡主一起,来筹备这家宴。想来外面的话,就不会这么难听了……”
“哦?是吗?”
林皇后似笑非笑。
壅王和壅王妃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在家宴上露露脸,表表功。
林皇后:“你们的心,可真热啊。”
壅王妃一愣,“……母后?”
“别叫我母后!”林皇后满脸厌倦。
壅王这个蠢养子,她实在是有些……不想养了。
林皇后:“滚出宫去!”
壅王妃吓了一跳,“母后?您这是……”
“滚!告诉壅王,他和你,要是还想活得好好儿的,家宴那天就告假。本宫那天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听懂了吗!?”
壅王妃被骂得面红耳赤,掩面而去。
她走了,皇后面上怒容一收,轻咳了两声。
身边的大宫女一面为她拍背,一面道:“皇后娘娘哈还是心疼壅王的。”
“本宫只是怕那个蠢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连累到本宫罢了。”
见四周都是心腹,大宫女少不得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咱们……到底帮谁?”
壅王虽养在皇后膝下,可皇后素来不喜他的蠢,不会支持他坐上太子之位。
至于恪王和四皇子,都是贵妃所出。他两个谁上位,最得意的都是贵妃。
林皇后疲倦地摇了摇头,“谁赢,本宫帮谁。”
又是好一阵忙乱。
这一日晚间,皇家家宴终于开始了。
太和殿中,百盏琉璃灯的璀璨,甚至压过星河,将这人间的帝阙,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奚月奴为宫女引着入席。
不过一身月白素缎的裙裳,料子极素,只在裙裾边缘疏疏落落绣了几线银灰的缠枝暗纹,走动间才偶尔闪过一道极内敛的冷光。
她位置在贵妃与恪王、颜丹珠之下。
颜丹珠人如其名,一身红衣,皆以金线装饰,在宽大的衣袖上绣出万间宫阙,十足的富贵气象。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无人的席位。
颜丹珠扬起下颌,对着奚月奴挑衅一笑。奚月奴只是淡淡地垂下眼去。
席间,酒过三巡,便是歌舞。
身穿月白色宫装的舞女们鱼贯入内,在殿中旋转起舞。长长的水袖抛甩似月光化作了实质,瀑布一般流泻在地。
在品红院里住过些日子,奚月奴看懂了这舞蹈表达的是女子思念夫君之意。她不觉无声地叹了口气。
舞罢,骤雨般的琵琶弦音倏然停住。
舞姬们齐齐折腰,雪白额角抵住冰冷地面,向天下至尊行礼。
“好!”
皇帝击节称赞,“此舞说的是女子思念离家的夫婿,真情实感,当真叫人动容。”
说罢,他看向席间奚月奴:“四皇子妃,你与摧儿许久不见了。”
几日前才见过,可……
奚月奴暗自叹了口气,只得起身,款款下拜:“回父皇的话,儿臣……也思念儿臣的夫婿。”
见她这么上道,皇帝一笑:“今日是家宴,既是家宴,便要团圆。朕特意令宗人府放摧儿出来,与你一聚。”
这话,是说给席间诸大臣听的。
奚月奴只得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儿臣多谢父皇天恩!”
语罢,皇帝看向太和殿门口。
沈摧原该出现的地方。
却空无一人。
皇帝拧了拧眉,“怎么回事?摧儿不是一早来了,候在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