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快!”贵妃语调骤然拔高,显得十分凌厉。“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她牵扯着沈肃的手,不觉竟把沈肃身子拉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在自己身上。
贵妃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收手。
看向沈肃的目光,多了几分疑惑,“肃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肃说自己不过是风寒。
可哪里有风寒能让人脸色这么难看,身子也虚成这样?
不会是……
贵妃沉下脸来:“肃儿,你如今才刚当上太子,竟就这么沉溺酒色,掏空了身子……”
沈肃闻言,一阵心烦。
沉迷酒色?
天知道他有多想!
都怪颜丹珠那个贱人!等她生下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把她大卸八块……
沈肃少不得敷衍贵妃:“母妃,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贵妃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不合时宜。她是太心慌了,才会心烦意乱,下意识不分场合教训起孩子。
“罢了,你现在已是大了。母妃也管不了你。”贵妃缓了缓情绪,“当务之急,肃儿,你要当机立断!”
当机立断的意思……
沈肃目光投向皇帝寝宫。
大殿的门一直开着,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丝声息都没有。
无端地,沈肃心中一阵悸动。甚至有些怀疑,皇帝真的在里面吗?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
沈肃与贵妃全看见了。
皇帝寝殿深处,缓缓行来一道身影。一身的大红,金色凤凰刺绣在她衣摆上熠熠生辉,宛如活过来了一样。
林皇后!
皇后正带着两队宫人,缓缓走来。
那不过是些普通太监、宫女,可不知为何,压迫感却比沈肃身后五千人的禁军还要大!令人胆寒。
沈肃一时之间愣住,说不出话。
还是贵妃反应更为机敏。她上前一步,草草向皇后方向蹲了个礼就直起身子:“皇后娘娘,臣妾和肃儿来看皇上。”她小心翼翼,满脸恭顺,“听说,皇上醒了?可是不愿见臣妾?”
林皇后扫了这对母子一眼,淡淡道:“皇上醒了已有大半日,如今深思倦怠,要歇息了。”
沈肃和贵妃对视一眼。
还是贵妃开口:“皇上,不愿见臣妾母子吗?”
“贵妃不必心急,皇上龙体大安后,自会召见你母子。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贵妃脸上愈发地不好看了。
沈肃不得已上前一步:“皇后娘娘,本太子如今监国,有紧急政务要请教父皇。还请皇后娘娘勿要阻拦!”
说罢,他上前一步。刻意要摆出十分威严之态。
只可惜被伤势连累,这几步走得不但不威严,反而十分滑稽。
林皇后与其对视,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贵妃为何偏爱这个长子。沈肃无论是哪方面,都根本比不上沈摧。皇帝对沈肃是宠爱,却从未想过要把皇位传给他。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贵妃母子就是看不清?
见皇后不语,沈肃声音愈发大了起来,“皇后娘娘……”
他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林皇后挥手打断,“你进去吧。”
“什、什么?”
沈肃一愣。
林皇后看定了他的眼睛,“本宫说,你进去吧。”
说罢,身子微微往一旁侧了侧,让出了正中央的一道通路。
直通那黑漆漆的殿内。
林皇后竟这么简单就让了路,让人进去?
沈肃微微一愣,察觉到皇后审视的目光落在脸上。沈肃莫名地脸一红,脑子不及思考,抬脚便要奔殿中去。
“刷——”
衣袖轻响。
只见林皇后抬起一只手臂,挡在沈肃跟前。
“皇后娘娘?”
林皇后目光冷冷扫过沈肃腰间,“御前不得带刀。皇上不过病了几天,太子殿下就什么规矩都不记得了。”
沈肃身子一僵。
确是他忘了。
下意识地手摸索向腰间,便要解下佩刀。
“肃儿!”
贵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紧绷得甚至几分变调。
沈肃:“母妃?”
贵妃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沈肃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后,压低声音:“那里面……万一埋伏了刀斧手,你手无寸铁,如何去得?”
可如今,不进殿内,怎么能确认皇帝的状态?
沈肃一时踌躇住。
林皇后轻笑一声:“怎么,又不想进去看你父皇了?”
沈肃脸色发红,“皇后娘娘,容儿臣与母妃说几句话。”
这后宫之中,林皇后素来好性儿,她点了点头,“去吧。只是勿要耽误太久。”
沈肃被贵妃拉到一边,“母妃,您的意思?”
“叫你手下可堪信任的进去看,看过了就马上出来。你乃未来人君,岂能以身涉险?”
沈肃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向着林皇后:“皇后娘娘,父皇久病,恐怕精力不济。儿臣还是不去打扰为好。不若,让儿臣带来的大夫进去,也给父皇瞧一瞧病。”
“呵……”林皇后挑起唇角,笑了,“若说大夫,本宫带来的太医正在里面。怎么,太子可是信不过本宫?”
“儿臣不敢。只是这大夫……”
“那便是瞧不上本宫的人了。”林皇后一双美目剜在沈肃身上,此刻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皇上是如何病的,本宫也不是全然不知。本宫奉劝你二人一句,勿要一时错了想头,留下千秋骂名!”
“千秋骂名”四个字,如同巨锤,狠狠砸在沈肃紧绷的心弦上。
这话一出,沈肃勃然变色。
林皇后知道了?
那看来,皇帝是真的醒了!还把真相告诉了皇后!
既如此……
他心念电转,杀机已如毒藤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整个心房——皇后,也绝不能留了!
殿内死寂,唯有铜漏单调的滴水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肃猛地垂下头,动作幅度大得近乎突兀,宽大的太子服制,绣着麒麟的袖口随之重重拂过冰冷的金砖地面。
他顺势躬身,将脸深深埋下,声音刻意挤出一种惶恐的谦卑,“皇后娘娘息怒!儿臣惶恐,实在不明白娘娘所指为何。不过……”他刻意顿了顿,腰弯得更低,仿佛不堪重负,“我大穆素以孝治天下,既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斥责儿臣错了,儿臣这便跪下请罪,恭聆训诲!”
趁着他跪下的当口,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沈肃猛地拔刀出来。
刺向皇后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