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舱体内。
李维坐在桌边，拿笔在本子上划拉，嘴里嘀嘀咕咕，全是听不懂的词儿。
林雪抱着腿坐铺盖上，盯着地面。
不知道她脑海里在想什么。
突然，李维笔停了。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对面的舱壁，眼珠子定那儿了，像被焊住。
林雪被李维这反常动静给拉了回来，抬头看着他。
李维对着墙，一动不动。
过了几秒，他嗤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
“这莽夫！是真特么的蠢啊！”
林雪心猛地一抽。
莽夫？
肯定是姜末！
李维没理她，对着墙继续说，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
“警告当耳旁风……我走的时候明明留了话，让他不要去找真相。”
“就是不听！”
“拿个信标当钥匙，真觉得自己可以推测真相呢！”
他手里的笔捏得嘎吱响：
“还启动了……哼，跟个残响聊得挺热乎，还特么掉眼泪。”
“这下是真被盯死了。”
“真是蠢到家了！感情用事！屁用没有！”
林雪呼吸停了半拍。
信标？
盯死了？
启动？
残响？
聊天？
姜末在跟谁说话？
李维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雪有些急了：
“你说什么？什么信标？谁被盯死？姜末跟谁说话？什么残响？你怎么知道的？”
李维像是刚发现她，慢悠悠转过头，眼神没什么温度地看着林雪。
“我怎么知道？”他嘴角扯了一下：
“这铁棺材，就是我的眼珠子，我的耳朵眼儿。”
“只要他们没把线掐了，我就能看到点影子，听到点动静。”
他抬手指了指冰冷的舱壁：
“尤其是有人作大死，动了不该动的信标，闹出的动静够大，想不知道都难。”
林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信标？就是姜末碰的那个……冰球一样的东西？”
“冰球？”
李维从鼻子里哼出气，带着浓重的嘲讽：
“那叫锚点信标！一个标记！一个活靶子！”
“他把它激活了，就等于在漆黑的林子里点了把冲天大火，敲响了震天锣！”
“就差扯着嗓子告诉所有藏在暗处的玩意儿，这里有个觉醒的蠢蛋。”
“这小子现在肯定是被他们盯死了。”
“‘他们是谁？”林雪声音发紧，手心冒汗。
李维盯着林雪，眼神很深：
“他们？就是摆弄这盘棋的手。”
他顿了顿：
“我是谁？”他自嘲地撇了下嘴：
“一个比姜末那莽夫知道得多那么一丁点，但也困在这铁罐子里更死的看客，确切的说，应该是囚犯。”
他巧妙地绕过了自己能力来源的问题，把话题转回林雪身上：
“林雪，最后一遍，听好了：离姜末远点。”
“他现在就是个……反正谁碰谁倒霉！”
“他走到哪里，麻烦、灾祸、死人就跟到哪里！”
“你待在这儿，是憋屈，是像坐牢，但至少……暂时安全。外面……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了！”
“安全？”
林雪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憋屈和愤怒让她声音拔高：
“被你像个犯人一样关在这个铁盒子里，听着你说这些神神叨叨、吓死人不偿命的鬼话，这就叫安全？”
“姜末到底有什么危险？那个残响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哭？”
“你告诉我！说清楚！”
李维的眼神冷了下来。
“‘残响’？”他语气带着点刻薄：
“一个过去的影子罢了，一段被信标记录下来的、过期的回音。”
“跟一个死人留下的影子聊天，还指望能聊出什么花来？”
“至于哭？”他嗤笑一声：
“被戳到痛处了呗。那个影子，劝他别再去追什么狗屁真相了，安安稳稳装傻活下去。”
“他不听，犟得像头拉不回来的驴，还觉得自己挺悲壮。”
“但是有一点，那个虚影确实知道的比他要多。”
李维说完，林雪紧追不舍：
“真相？什么真相？那影子为什么要劝他别找？”
“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对不对？”她往前探身，试图从李维脸上找到答案。
李维脸上浮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他用力把笔拍在桌子上：
“够了！别问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知道得越多，你死得越快！”
“尤其像你这种……载体！明白吗？”他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载体？什么载体？你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雪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微微发抖。
这个词像根刺，扎得她难受极了。
李维直接闭上了嘴，他重新拿起笔，低下头，在本子上用力地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噪音。
嘴里又开始用那种破碎、难懂的语言低声念叨起来，完全无视了林雪的存在和怒火。
林雪站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响。
拳头攥得死紧。
又来了！又是这样！
每次问到关键的地方，他就用这种态度，甩出几个莫名其妙的词，然后彻底闭嘴！
像在耍她！像在看她抓狂！
李维的话像一把把碎玻璃渣，撒在她脑子里，扎得她混乱、烦躁、恐惧。
却又让她更想知道那被掩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姜末在外面捅了大篓子，动了什么该死的信标，引来了可怕的他们……
自己被困死在这个铁棺材里，记忆像被橡皮擦抹掉，成了李维口中意义不明的“载体”……
信标、他们、真相、载体……
这些词她一个都听不懂，但是她又觉得这一切很重要很重要。
她现在的感觉跟姜末差不了多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本来在冰原求生玩的好好的，结果莫名其妙的参与到了这团谜团当中。
巨大的憋屈感和无处发泄的愤怒几乎将她吞噬。
她死死盯着李维后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熊熊燃烧的怒火，有强烈的不甘，有对未知的深深恐惧，还有对真相的病态好奇。
那个该死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姜末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现在的她被困在这里，出又出不去，想要静下来也静不下来。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