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在玉石坊里越发自在，每天踩着点来，背着手在店里转上几圈，看伙计们盘点货物时，总忍不住插几句嘴，话里话外都透着现在我说了算的得意。
那天李远正指挥着伙计把一批新到的岫玉摆上柜台，忽然瞥见角落里的老掌柜蹲在地上整理旧木盒，声音当即沉了下来。
“王伯，那些破盒子留着占地方，扔了算了。”
王伯手一顿，抬头看向李远。
“这是叶老板以前收的老物件，说是能压场子。”
“叶老板叶老板，现在我才是老板！”
李远听到王伯的话，直接提高了声调呵斥道：“一堆烂木头能压什么场子？赶紧清出去，下午我要摆新到的翡翠摆件。”
王伯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佝偻着背把木盒往角落推了推。
李远却没在意，转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领口，心里盘算着晚上要请几个朋友吃饭，好好炫耀一番自己成了李老板。
而另一边，叶飞正坐在茶馆临窗的位置，手里捻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神色淡然。
可叶飞对面的刘辉却没心思下棋，手里的白子捏得死紧，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
“你是真沉得住气。”
刘辉终于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股子憋屈说道：“我昨天路过玉石坊，看见李远那小子正指使王伯搬东西呢，他还跟旁边人吹嘘，说你把铺子给他是因为自己撑不下去了，这叫什么事！”
叶飞落下一子，目光依旧放在棋盘上。
“王伯是玉石坊老人了，心里有数。”
“可他……”
“刘辉。”
叶飞直接喊了刘辉一声。
“棋盘上的子，落了就不能悔，人也是一样，选了自己的路，就得走下去。”
刘辉张了张嘴，终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嗯了一声，将白子拍在棋盘上。
就在这时，叶飞的手机响了。
叶飞按下接通键，随后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好，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叶飞站起身。
“棋局先到这，我有点事先走了。”
等叶飞赶到楚家，就看到楚睿在正厅等着，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看到叶飞来了，楚睿赶紧起身迎了过去，神色有点复杂。
叶飞看到楚睿这个表情，内心有点犯嘀咕。
找自己来，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这么想着，叶飞便直接问了出来。
“找我什么事？”
楚睿没有直接回答叶飞的话，只是转身带着叶飞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楚睿走到墙边，按下一个隐蔽的开关，一面暗格缓缓打开，里面放着一叠文件和几张照片。
“你看这个。”
楚睿拿起照片递给叶飞，照片上是几个模糊的身影。
“我按照那个锦盒最后查到了林家的人头上。”
叶飞一张张翻看着照片，随后抬头看向楚睿，就看到楚睿也在看着自己，眼神里还带着审视。
楚家如今动荡，叶飞的立场至关重要。
叶飞却像是没察觉那目光里的深意，直接冲楚睿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楚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叶飞会这么问。
他原本以为叶飞会表态站在楚家这边，或是至少流露出对林家的不满，可对方的语气里，只有纯粹的询问。
叶飞见楚睿半晌没接话，便继续问道：“老爷子知道这事吗？”
楚睿回过神后摇了摇头。
“我刚查完回来，还没来得及说。”
“那就一起过去吧。”
叶飞转身往门外走。
“听听老爷子的意思，总比我们在这儿琢磨强。”
楚睿沉默了一会，随后连忙跟上。
他本想先探探叶飞的口风，没想到叶飞竟然直接转移话题。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楚老爷子的卧房。
楚老爷子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爸。”
楚睿走上前，声音放轻了些。
“那件事，我查清楚了，和林家有关。”
楚老爷子听完后沉默片刻，浑浊的目光转向叶飞。
“叶飞，你怎么看？”
叶飞心里暗自无奈。
这父子俩倒是默契，一个刚问完，另一个紧跟着就来。
深吸了一口气，叶飞干脆直接说道：“这可更何况是人命关天的事，你是受害者，差点就……”
话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叶飞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说楚那后半句不吉利的话。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什么好犹豫的。”
楚老爷子忽然笑了，看向叶飞的眼神带着几分打趣。
“你倒是说得干脆，可你别忘了，婉如那丫头……对你可是上心得很，真要对林家动手，闹到不可开交，你难不成真要坐视不理？”
叶飞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他倒是把这茬忘了。
林婉如虽然缠人，但本性不坏，跟林万雄的阴狠完全不同。
楚老爷子还真是……
叶飞揉了揉太阳穴，刚要开口，却见楚老爷子摆了摆手。
“行了，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话音落下，楚老爷子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林万雄敢动到我楚家头上，还真当我这把老骨头好欺负？只是……”
话锋一转，楚老爷子扭头看向楚睿。
“这事不能急，得先稳住。”
叶飞明白楚老爷子的意思。
林家敢动手，必然是有恃无恐，楚家现在内乱未平，贸然硬碰硬，怕是讨不到好。
只是他没料到，楚老爷子会突然提起林婉如。
这看似随口的一句玩笑，倒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就这么忍了？”
楚睿追问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家在我们头上动土？”
“忍？”
楚老爷子睁开眼，目光在楚睿脸上扫过，带着几分训斥。
“我楚家什么时候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但做事得讲章法，那些证据看着完整，真要摆到台面上，林万雄一句不知情就能推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海城，表面平静，底下全是暗流。林家想趁乱往上爬，这很正常，但眼下最要命的，不是林家那点小动作，是孙鹤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叶飞忽然抬头看了楚老爷子和楚睿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老爷子看向叶飞。
“但说无妨。”
“我总觉得，林家手里，恐怕不止老陈一个武者。”
此话一出，楚老爷子和楚睿同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