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的光雾在身后翻涌,像被风吹散的银沙。
周觉的瞳孔还锁定着诺亚掌心那枚硬币的反光——那抹银光太熟悉了,和他现实中镜柜里消失的镜面硬币一模一样。
但作为魔术师,他对光线的敏感堪比猎鹰,此刻却察觉到那枚硬币的反光角度比记忆中偏了0.3度。
“林浅,”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平稳得就像在表演经典的“三枚硬币”魔术,“你看到这枚硬币正面是什么图案?”
历史系研究生正攥着从副本里带出的青铜镇纸,听到这话抬起头。
她睫毛轻轻颤动,盯着诺亚掌心看了三秒:“是……希腊神话里的赫尔墨斯,脚踩双翼,和我们在‘记忆剧场’副本见过的壁画很像。”
“沈舟?”周觉转向机械工程师。
沈舟的机械臂关节发出轻微的嗡鸣声,他眯起眼:“我看到的是齿轮,三个交错的齿轮,中间刻着元界系统的标志。”
周觉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他早料到会是这样——三个月前在“镜面迷宫”,他曾用三枚相同硬币误导守卫,那时他就发现,当观察者的注意力被分散时,对同一物体的记忆会出现细微偏差。
但此刻三人描述的图案截然不同,连材质都有差异:林浅说硬币边缘有做旧的铜锈,沈舟坚持触感是冷硬的合金。
“这不是同一枚硬币。”他压低声音,目光如刀般刺向诺亚,“是仿制品。”
灰袍男人的黑瞳里浮起一丝赞赏,就像在看终于跟上游戏节奏的玩家。
他抬手轻叩胸前的立方体装置,多层镜片折射出细碎的光:“聪明。你在现实留下的痕迹,会被系统识别为‘不稳定变量’。我只是用我的方式,让你相信它从未存在过。”
“记忆锚点替换。”周觉脱口而出。
老魔术师曾教过他,魔术的最高境界是让观众主动篡改自己的记忆——原来元界的规则,竟和人类最原始的欺骗术如出一辙。
“啪”的一声轻响。
白芷突然捂住太阳穴,她惯用的预知红雾从指缝里渗出,却像被揉皱的绸布般扭曲。
“未来……未来看不清了。”她的声音发颤,“他在干扰我们的认知基准。我们看到的,可能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版本!”
周觉的手指在道具袋里摸索,触到那枚真正的镜面硬币。
这是他在“时间囚笼”副本里,用三天时间说服守钟人换来的“纪念品”——当时他故意让硬币在阳光下折射出守钟人亡妻的模样,才让那个被时间诅咒的Npc破例。
此刻他将硬币取出,与诺亚手中的“仿制品”并排举起。
两枚硬币在光雾中翻转,像两片银色的蝴蝶。
周觉的视线随着硬币转动,当角度倾斜45度时,诺亚的硬币边缘突然泛起淡蓝色重影,像被水浸过的照片。
“数据模拟的特征。”他低声说,“系统无法完全复制现实物品的‘唯一性’,所以会在特定角度暴露重影。”
林浅凑近细看,呼吸拂过他手背:“那为什么之前你带出的硬币会消失?”
周觉望着掌心里的真硬币,突然想起现实中褪色的便签。
那些消失的物品,要么是他随手捡的鹅卵石,要么是副本里顺手拿的碎玉——它们在他记忆里从未占据过位置,不过是通关路上的注脚。
而这枚镜面硬币不同,它关联着“时间囚笼”里守钟人最后一次露出笑容的瞬间,关联着他用魔术撕开时间规则的成就感。
“我们需要赋予物品意义,才能让它稳定存在于现实。”他将真硬币轻轻放在林浅掌心,“你记得它是怎么来的吗?”
林浅的指尖摩挲着硬币边缘,眼睛亮起来:“是你在‘时间囚笼’里,用它折射出守钟人亡妻的影子,才骗他打开了最后一道门。当时你说……魔术的最高境界,是让观众自己说服自己。”
周觉注意到,硬币表面原本几乎看不见的划痕,此刻正泛起极淡的金光——和现实中镜框边缘的银色印记不同,这光更温暖,像被某种真实的情感包裹着。
诺亚的笑容消失了。
他盯着周觉,黑瞳里的银光褪去,露出深处翻涌的暗色。
这是周觉第一次在这个残痕猎手脸上看到除了戏谑外的表情,他的声音不再像生锈的齿轮,反而低沉得像暴雨前的闷雷:“你发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传送门的光雾突然开始剧烈震荡,周觉的后颈泛起凉意——这是元界系统强制传送的前兆。
林浅慌忙抓住他的手腕,沈舟的机械臂已经锁定了诺亚的位置,白芷的红雾重新凝聚,却仍带着未散的浑浊。
“下一次。”诺亚的灰袍被光雾扯得猎猎作响,他举起那枚仿制品硬币,在彻底被吞没前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会让你连自己的记忆都怀疑。”
现实中的出租屋,镜柜突然发出“咔嗒”一声。
周觉藏在夹层里的怀表自动弹开,夹在表盖里的日历碎片不再发烫,反而泛起柔和的暖光。
镜框边缘的银色划痕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像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覆盖。
而在元界深处,某个标着“异常源:周觉”的红色警报灯,正在黑暗中疯狂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