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界副本的空气突然泛起油膜般的褶皱，周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系统强制传送的前兆，而是空间本身在扭曲。
\"看墙！\"沈舟的机械臂关节发出预警的蜂鸣声。
众人转头的瞬间，原本刷着淡蓝漆的墙面正在自我改写：刚才还贴着\"出口在左\"的便利贴，此刻已变成\"出口即入口\"；墙角的灭火器箱上，\"2023年检修\"的标签正渗出墨点，数字逐渐溶成\"∞\"符号。
林浅攥住周觉衣袖的手在发抖：\"我的记忆......\"她突然顿住，瞳孔微微散焦，\"我记得半小时前我们在找钥匙，但钥匙的形状......\"她抬手按太阳穴，\"是铜的？
还是银的？\"
白芷的红雾不再凝练，像被风吹散的纱，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我闻不到血锈味了。\"作为能短暂预知的\"残痕者\"，她的能力向来依赖五感锚定现实，此刻连嗅觉都在流失。
\"你们以为自己在掌控现实？\"诺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的身影不再是具象的灰袍人，而是化作无数像素点悬浮在空中，\"其实你们只是被困在了我的认知牢笼中。\"那些像素点突然聚成一只巨手，朝着林浅头顶压下。
周觉的呼吸骤然收紧。
他想起现实中那枚开始泛金光的硬币——诺亚之前抛出的是仿制品，而真正的镜面硬币此刻正贴着他心口。
老魔术师教过他，当观众的注意力被幻象牵引时，魔术师要做的不是对抗，而是引导他们看向另一个\"真实\"。
\"都过来！\"他扯开衣领，将那枚带着体温的硬币按在地面中央。
硬币落地时发出清越的脆响，在扭曲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林浅踉跄着扑过来，沈舟的机械足在地面刮出火星，白芷咬着唇咬破了皮，红雾重新凝聚成保护罩裹住众人。
\"闭眼。\"周觉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回忆你们最后一次见到这枚硬币的情景。\"
林浅睫毛颤动：\"时间囚笼......\"她的声音带着恍惚的笑意，\"守钟人洛尔总说他妻子的眼睛像晨雾里的湖水。
你用硬币折射烛光，在墙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他就哭着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然后打开了最后一道门。
你当时说，魔术的最高境界，是让观众自己说服自己。\"
沈舟的机械手指轻轻叩了叩硬币边缘：\"折叠之域。\"他的声线难得带了温度，\"空间重叠时所有金属都会共振，只有这枚硬币的频率和我们同步。
我用机械眼扫描它时，数据链突然清晰了——就像在混沌里抓住了一根钢索。\"
白芷的红雾突然变得温热，她的预知画面在脑海里炸开：\"记忆深渊。\"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镜像体最擅长篡改记忆，我当时被自己的倒影逼到角落，是你把硬币抛过来，反光刺得镜像体尖叫。
它说'这不可能，数据不该有温度'，可我摸到硬币时......\"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当时被硬币边缘划破的淡粉色疤痕，\"真的在发烫。\"
周觉闭着眼，记忆如潮水漫过。
他想起\"时间囚笼\"里洛尔颤抖着抚过硬币倒影时，眼角的泪滴在金属表面晕开；想起\"折叠之域\"中沈舟调试机械臂时，硬币在他布满机油的掌心转了个圈；想起\"记忆深渊\"里白芷接住硬币时，红雾与金属光泽缠绕成玫瑰的形状。
这些画面像丝线，正将四个人的记忆编织成一张网。
\"够了。\"他突然睁眼。
地面的硬币在扭曲的空间里突然静止，不再被像素流裹挟。
林浅最先看到变化——硬币表面的划痕泛着暖金，和她记忆里那个夜晚的烛光一模一样；沈舟的机械眼显示，硬币的分子结构稳定得像现实中的古董；白芷的红雾突然凝成实体，她分明闻到了硬币上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记忆里那个雨夜完全一致。
诺亚的像素体开始剧烈闪烁。
他原本戏谑的声线裂成了碎片：\"你......你们的记忆......\"
\"系统能复制数据，能模拟场景，甚至能篡改记忆。\"周觉弯腰拾起硬币，指腹摩挲着那道熟悉的划痕，\"但它复制不了'共同记忆'。
当四个人同时记住同一件物品的同一段经历，当我们的记忆彼此印证、彼此补充——\"他将硬币举到眼前，\"这就是现实的锚点。\"
像素体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诺亚的脸勉强凝聚了一瞬，黑瞳里的银光彻底碎裂，露出下面翻涌的代码流：\"不可能......我是残痕猎手，我该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你根本不是什么猎手。\"周觉的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冷硬的真相，\"你是系统删除失败的残存代码。
你执着于证明现实是幻象，不过是因为你无法理解，为什么被人类记住的东西，能挣脱数据的牢笼。\"
诺亚的像素体开始大块剥落。
他最后一次凝聚成灰袍人的形状时，胸口的位置露出明灭的代码：\"你以为你赢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你只是走进了更深的梦......\"
整个副本突然开始瓦解。
墙壁像被揉皱的纸，便利贴、灭火器箱、诺亚残留的像素点，全部被扯成碎片吸入虚空。
周觉感觉掌心的硬币重了几分，不再是之前那种轻飘飘的金属感，而是带着真实的重量，像他现实中藏在镜柜夹层里的怀表，像老魔术师送他的第一副扑克牌。
\"抓住我！\"沈舟的机械臂同时扣住林浅和白芷的手腕，周觉反手攥住林浅另一只手。
他们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再睁眼时，已站在元界的过渡缓冲层——灰白色的雾霭里，悬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传送门。
\"看那里。\"白芷突然指向左侧。
一道新的传送门正在缓缓开启，门体表面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门楣上用烫金字体写着：\"下一个世界：虚实边界。\"
周觉低头看向掌心的硬币，它的金光比在现实中更盛，仿佛在回应什么。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电流杂音，像是有人贴着他耳朵低语：\"你以为用记忆就能守住现实？
等你走到边界就会明白......\"
林浅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你的怀表......\"
周觉摸向胸口，藏在衬衫里的怀表正隔着布料发烫。
他想起现实中镜柜夹层里的那只表，此刻两者的心跳仿佛重合了——\"滴答，滴答\"，是真实的机械运转声。
过渡层的雾霭突然翻涌起来。
沈舟的机械眼亮起警告红光：\"空间波动异常，这不是普通的传送门。\"
白芷的红雾再次凝聚，她的预知画面里闪过血色：\"虚实边界......\"她抬头看向周觉，\"那里可能没有观众，只有......\"
\"只有需要被戳破的幻象。\"周觉握紧硬币，目光投向那道新开启的门。
他能感觉到，老魔术师教他的\"魔术三原则\"此刻在血液里发烫——误导、隐藏、反转。
而这一次，他要表演的魔术，观众是整个元界。
传送门的光雾开始旋转，像漩涡般吸扯着众人的衣角。
林浅深吸一口气，主动跨出一步；沈舟的机械足碾过地面，金属关节发出清脆的响；白芷的红雾裹住周觉的手腕，像一条温暖的锁链。
周觉最后看了一眼过渡层的雾霭。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诺亚残留的代码？
还是更深处的观察者？
他无从得知。
但掌心的硬币在发烫，现实中镜柜里的怀表在发烫，老魔术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小觉，真正的魔术，是让自己成为观众最不想戳破的幻象。\"
当传送门的光彻底吞没他们时，周觉笑了。
这一次，他要做那个拿着硬币的魔术师，而元界，该成为他的观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