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捋须叹道:“这厮乃天国翼王,赫赫威名震四方,怎地似那春日的柳絮,随风便倒?”
骆秉章亦拍案道:“奇哉!前日还闻其挥兵如龙,今日竟如笼中雀,自投罗网。莫不是那大渡河的水,浇灭了他浑身的悍气?”
刘蓉急提笔蘸墨,草就一封诨札,遣快马加鞭送至王应元帐中。
然而信中却写道:“杨将军台鉴:
闻得石达开那厮已入君彀中,本司抚掌称快,然处置之法须慎之又慎。
谨列三策于下:其一:将军可亲率精兵,受降那班长毛贼众。
卸其刀矛,若遇老弱病残者,双目无神、步履蹒跚之徒,可酌情释放——省得占我粮草,且放归乡里,或能替我大清多耕几亩田,也算积德。
唯须严查:若有秃头老汉擅藏火铳于裤裆者,切莫轻纵!
其二:遇那青壮贼兵,虎背熊腰、目露凶光之辈,速速圈入牢棚,如养猛虎般严加看守。
待本司与总督大人计议妥当,再定烹宰之法。切莫令其遁逃,若失一贼,罚君三月俸禄,炖肉亦不得沾!
其三:石达开乃头等大患,须如押送玉玺般护送至成都。
途中莫喂其烈酒,恐醉后神力复生;莫许其如厕过久,防其跃入茅坑溺毙。
总督大人欲亲审此獠,若途中损其毫毛,唯君是问!
末附:此厮若降得如此轻巧,莫不是使诈?将军当防其夜半化身狸猫,遁入山林。
可命士卒轮班扮猫叫,扰其清梦,挫其锐气。
刘蓉顿首”
王应元接信展读,忍俊不禁,暗忖:“刘大人虑事,竟比防贼还细!”
随后走到石达开房间,说道:“翼王,朝廷要你的命!”
石达开顿时起身“你什么意思?”
王应元道:“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反了,加入革命军。”
石达开先是一怔,随即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应元,“你为何有此想法?”
王应元握紧拳头:“骆秉章、刘蓉之流,虽表面谋划周全,实则昏庸自私。朝廷腐败不堪,百姓苦不堪言,我早有反意。你乃英雄豪杰,若能与我携手,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石达开在帐内踱步,思索良久,“我石达开纵横沙场多年,岂会轻易屈服于清廷。只是如今我部元气大伤,恐难成事。”
王应元道:“我手下有精兵数万,且这一带百姓对朝廷也多有不满,若振臂一呼,定能响应者众。”
石达开目光逐渐坚定,“好!既然如此,我便与你一同反了,再为这天下百姓闯出一条生路!”
当下,两人便开始在密室中商议起起事之策来。
“要想成功起事,首要任务便是让石达开本部的太平军士卒们吃饱喝足。”
“不错,只有士兵们有了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才能更好地投入战斗。
“其次,我们还需要联合各地的少数民族。他们对清朝的统治也心怀不满,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我们的力量将会更加强大。”
“再者,革命军任武带过来的那三千兵马也不能忽视,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若能善加利用,必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最后,石达开和李福猷所部可以在侧翼牵制一部分清军,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以出其不意地奇袭成都了。”
“不过,在奇袭成都之前,我们还得先除掉清将唐友耕、四川提督胡中和以及杨应刚等人。这些人都是清军的重要将领,若不先将他们除去,恐怕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很大的阻碍。”
石达开和王应元觉得大有可为。
正商议间,忽有探子来报:“唐友耕、胡中和、杨应刚三人率清兵正往此处赶来,欲押解翼王。”
石达开与王应元对视一眼,二人眉梢一挑,嘴角同时勾起一抹狡笑。
当机立断。
石达开道:“来的正好,我们将计就计。”
随即下令:“速备宴席,以礼相待诸位清廷官员!”
此时,清军营外旌旗蔽日,数千兵马列阵而来。
为首者正是四川提督胡中和,身后跟随川东镇总兵唐友耕、参将杨应刚、周启源,游击牛树梅、王松林,副将张三川,雅州知府蔡步忠等一众能征善战的将领。
彼等皆欲亲眼目睹石达开这位威震起义军中的枭雄风采。
石达开在起义诸军中影响力本已名列前茅,此次清廷上下深知其非同寻常,故而胡中和亲率精锐而来。
原本胡中和无需亲临,只因唐友耕与杨应刚素来不和——杨应刚隶属四川总督骆秉章麾下,唐友耕则效命于四川巡抚刘蓉。
上下博弈,下层执行,押解石达开之功关乎权柄归属,二人暗争不休。
为免内耗,清廷只得命胡中和亲押,以定纷争。
王应元见清军列阵,从容出营,命麾下将士大开营门,设宴于辕门之外。
胡中和身后川东镇总兵唐友耕、参将杨应刚等人鞍马未卸,已各自摩拳擦掌。
——倒不是为擒敌,却是为争那“头功”二字。
唐友耕鼻孔朝天,讥讽道:“杨参将莫不是怕了?这押解要犯的差事,某家自当一马当先!”
杨应刚冷笑回击:“唐总兵莫非忘了上月围剿流寇时,你那‘神机箭’射中自家粮车的‘威风’?”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溅得胡中和马靴上全是泥点。
胡中和头疼欲裂,高喝一声:“尔等休吵!石达开乃何等人物?岂是尔等争嘴便能擒得的?”
话音方落,忽见营门大开,王应元竟亲率数名长老迎出,手中托着酒坛,身后扛着整猪整羊,笑如春风拂面。
“诸位大人远来辛苦了!王某素闻朝廷将官豪气干云,特备薄酒接风,且看这筵席排场——比那成都府尹寿宴如何?”
众清将面面相觑:鸿门宴,还是?
唐友耕嘀咕:“莫非酒中有毒?”
杨应刚嗤笑:“怕甚?若有毒,先毒死你这莽夫!”
“再说了,岭承恩可是杀掉了石达开手下的第一大将赖欲新啊!他怎么可能会和石达开联手呢?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哈哈,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啊!”
“依我看,你还是回到你的主子蓝大顺那里去吧,说不定他还能给你口饭吃呢!”
“哦,对了,我还听说蓝大顺好像投靠了陈扶昊呢。这样一来,你成为奸细的可能性可比王应元大多了啊!”
这一连串的话语如同一套凌厉的组合拳,狠狠地打在了唐友耕的身上,让他瞬间陷入了懵逼的状态。
唐友耕被怼得满脸涨红,刚要发作,胡中和再次大喝:“都住口!成何体统!”
他转头看向王应元,“王将军,好意心领,只是这押解石达开之事要紧,不便久留。”
王应元依旧笑容满面,“大人,这酒您可一定要喝,就当是预祝各位旗开得胜,顺利押解石达开回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