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有妍雅公主身边的嬷嬷近前蹲身一礼:“夫人请大王先行,夫人要民同乐,已备了金箔,要亲自散发。”
虞王赶忙道:“哦?夫人今日竟然有如此兴致,又是生辰,不若……”
未等说完,已被嬷嬷打断:“大王,夫人的意思,今日栖凤台建成乃是为敬天酬神,为百姓谋福,就不必提生辰之事了。”
“这……”虞王多少失望,最终却也只能妥协,但转头吩咐身后赤鱬卫,“人多混杂,你们要护卫好夫人的安全。”
“是。”带着赤鱬鱼纹面具的护卫应答。
随后,虞王才迈步进了祁源楼。
慕琋趁机赶紧回头吩咐慕珣:“那些百姓也不知是不是真百姓,不管怎样,都要快命人去请戏班,摆流水席……”
“是,我知道,已经让蒋孟着人去办了。”慕珣低声,又往后面妍雅公主的车驾方向暗示,“公主要与民同乐,散发金箔,可也算是帮我们了。”
慕琋至今没瞧见妍雅公主的身影,只能盯着远处特殊华丽的马车点头:“是,我知道,一会儿有机会,我当面向她道谢。”
安排完,慕琋也匆忙跟上虞王脚步。
祁源楼才是慕琋真正花了真金白银的所在。
一层殿顶藻井深广,以数十根缠金彩绘的梁枋交错支撑,形成九宫格状,每一格核心镶嵌巨大贝壳磨制的“海月镜”,反射着下方景象,更显殿深无穷。
二层陈设数张低矮的髹漆凭几和坐榻,榻面铺着靛蓝色底绣金色繁星的蜀锦软垫,可听涛品茗。
三层宴饮观景,最为开阔。四角设有高耸的青铜鎏金连枝灯树,枝蔓盘曲,层层托起数十盏脂膏火盆,夜宴之时,可灯火通明,照如白昼。
顶层以四根粗壮的金柱支撑着巨大的重檐顶盖,平台中央设有固定的巨大青铜案台,台面平整如镜。夜登此层,人声屏息间,唯觉繁星触手可及,皓月仿佛悬于檐角,脚下煌煌江景,亦如置身银河。
虞王宫宴摆在三楼,宫宴之后,再行祭天,祭天完毕可再回四楼夜观山色江景,处处人间胜境。
宫宴乏善可陈,主要是妍雅公主避而不出,坚持只等祭天仪式开始,虞王也跟着兴味缺缺。
但好在慕琋身为金方世子,又是这次栖凤台的主建,得到了当众赞许。
慕琋自不忘闫舒这个“最佳辅助”,也让闫舒大大露了一回脸。
除此之外,作为祁源楼的全款资助人,祁萦纡也受邀在列。
对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商贾,竟然有如此魄力,出资几十万两建造此楼,众臣都感惊讶。
可惜的是,祁珠缨不知何故,始终未能出席。祁萦纡未能当面结交,深表遗憾,但是湘南祁家为表庆贺,四层顶的巨大青铜台面就是二公子祁真洋所赠。
慕琋对这一局面也深感满意,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往前进行。
唯独面对高权时,她怎么也不能淡定。
又再见到庸国侯申伦时,还要表现热切。
申伦借机又是一番说教,同时还带了申娉婷出席。
慕琋冷眼旁观,由于今日王后高氏因“身体不适”未能出席,许多墨阳城中的贵妇娇女就也识趣都不跟来。
偏偏申娉婷反其道而行,但意图也很明显,那就是跟随虞王一同出席的三位王子。
大王子慕珺,李夫人所出,文武双全,深受虞王喜爱,是太子的热门人选。
二王子慕玏,周美人所出,其人平庸,但其母深受虞王宠爱,母家背后势力亦不容小觑。
三王子慕玑,吴良人所出,聪颖机敏,但其母位份低微只是个良人,又无外戚依仗,因此早已投向始终无子的高王后,可以说背后亦有高氏的支持。
三位王子年龄上相差不大,虽然都已有侧室,但对正室之位也都谨慎异常。
尤其是大王子慕珺,人称“公子珺”,对未来的正室夫人人选更是百般慎重,多少王宫贵女也是奔着“准太子妃”的头衔,乃至未来的王后冠冕,不惜巴结。
客官讲,那些贵女中论样貌质素,没几个能及得上申娉婷的。
申娉婷只要往人前一站,袅袅娜娜又清高自矜,就足以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
慕琋整个晚宴上,没敢喝酒倒是看了不少戏。
待戌时三刻,吉时已到。
栖凤台上,罡风烈烈,灯火通明,万千松明火把在台下亦连成灯海。
坛顶中心处,巨大的青铜火鼎喷吐出丈许高的赤焰,鼎身在火光里狰狞游动,灼热的火舌舔舐着空气,热浪蒸腾,扭曲了视野。
虞王玄端礼服肃穆沉沉,如一座黑色的铁砧立在坛顶东北角。
他下首东南角上,是一身银白素衣,眉心一缕火焰的前衍妍雅公主,现今的栖凤夫人。
与虞王东北角对立的西北角上,国师入室弟子咸今,红袍红底金纹面具,一手持剑,一手持杖。
最后是西南角上的慕琋,今日又特地换上一身绛红朱砂银羽长袍。
四人于四角或立或坐或跪,各自凝神。
慕琋偷偷盯着妍雅公主瞧了半晌,总觉得她今日妆容与以往大大不同,眉间那一缕火红不似画上去的,若隐若现倒是天成。
下面台阶之上依次排列百官。
再下,成千百姓亦都跪拜于地,虔诚拜首。
戌时四刻,国师咸淩,玄青祭袍、白底金纹面具,赤足登坛作法。
咸淩双臂缠绕青色帛带,动作沉浑苍劲,每一步迈出都仿佛踩踏着无形的沟壑,带起衣袂飞卷如云。
先接过咸今手中乌杖在夜空中化成龙影盘旋,尾端悬系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彷佛与缥缈九天之上的意识沟通。
火光在她古朴的舞步与周身流转的符文上跳跃,散发出非人世所有、令人灵魂震颤的庄严气息。
风与火环伺,旋转的玄色祭服闪烁金光,宛若狂花。
下首四方鼓点随着副祭咸今的指点,渐行渐急。
咸淩的舞姿也随之如疾风暴雨,身形翻腾扭转已至极限,人与火的界限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