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将筹码押在了那头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猛虎身上。
“还用想吗?肯定是押老虎啊!”
“那熊瞎子跟个病猫似的,估计一巴掌就得被拍死!”
秦安却没有急着下注。他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那头巨熊。他看到了它那瞎了的眼睛周围,有着一圈深刻的爪痕,也看到了它那看似笨拙的四肢下,隐藏着如同铁铸般的肌肉。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头熊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后,沉淀下来的冷漠与平静。
『这头熊,是个老兵。』秦安心中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将这一大堆银子,全都推到了桌子中央。
“兄弟们,有多少借我多少!全给我押那头熊赢!”
他这话一出,整个雅间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
“秦四爷,您……您没开玩笑吧?”成国公的次子赵康,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可是好几千两啊!押那头病熊?那不是打水漂吗?”
“是啊,安哥,三思啊!”
“凡哥,信不信我?”秦安转头看向叶凡。
叶凡看着秦安,又看了看场中那头孤零零的独眼巨熊。他一咬牙,将自己最后的一点私房钱也扔了上去。
“跟!妈的,大不了一起输!哥哥我这辈子,还没怕过!”
众人见状,都暗自摇头,觉得这两人是疯了。但大多犹豫了一下,抱着“陪太子读书”的心态,借了几百两,凑了个五千两。
战斗开始了。
猛虎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腥风,扑向了巨熊。它动作敏捷,不断地围绕着巨熊游走,寻找着攻击的机会。而巨熊,则只是人立而起,用它那庞大的身躯,笨拙地转着圈,应付着猛虎的骚扰。
嗤啦!
很快,猛虎找到了一个机会,猛地从侧后方扑了上去,锋利的爪子在巨熊的后背上,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好!”看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押注猛虎的人兴奋不已。
猛虎一击得手,气势更盛,围绕着棕熊不断游走,寻找机会,发动一次次迅捷而致命的扑击。棕熊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怒吼连连,却显得有些被动,只能笨拙地挥舞着巨掌格挡、拍击,但总是慢上半拍。
场面似乎完全被猛虎掌控。
所有人都认为猛虎胜券在握,押注猛虎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巨马即将倒下的时候,那巨熊却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猛地一个转身,无视了猛虎咬在它肩膀上的利齿,用它那蒲扇般巨大的熊掌,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拍在了猛虎的腰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彻全场。
猛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都被拍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铁笼上。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它的后半身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那巨熊,则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猛虎面前,抬起它那巨大的熊掌,再次狠狠地拍了下去。
“砰!”
虎头迸裂,红白之物四溅。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赢……赢了?”
“我的天……那头熊,居然赢了!”
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的呐喊!
“熊!是熊赢了!”
“天啊!一赔五!发财了!”
秦安和叶凡的席位上,所有人都疯了!他们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筹码,眼睛都红了。
五千两,翻了五倍,那就是两万五千两!加上本金,足足三万两白银!
这在京城,足以买下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外加一堆婢女侍从了!
山羊胡管事,带着几个伙计,用托盘捧着堆积如山的金银,满头大汗地走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秦……秦四爷……您……您的彩头……”
秦安看着那堆积如山,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金银,脸上却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他只是挥了挥手,把金银都放到桌上。
他随手拿起几锭银子,抛给身后跟着的侯府护卫:“去,给几位兄弟买酒喝!”
然后,他指着剩下的银子,对着那群已经看傻了的纨绔子弟们,豪气干云地说道:“今晚,所有跟着我秦安下注的,都是自家兄弟!这钱,咱们按份子分了!”
他竟真的将赢来的钱,当场分给了今晚所有跟着他来的“兄弟们”,自己只留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什么?”
“安哥,这……这使不得啊!这是您凭眼光赢的!”
秦安却摆了摆手,他走到叶凡身边,将其中最大的一份,至少有五千两,推到他面前。
“凡哥,这是你的。”
然后,他又看向其他人,目光扫过每一张因为震惊和激动而涨红的脸。
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沉声道:
“我秦安交朋友,不图别的!就图个痛快!图个义气!”
“自家兄弟,有钱,一起赚!”
三万两白银!说分就分!
这是何等的豪气!何等的仗义!
“秦四公子!”
“秦四公子!”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激动地高喊起来,声浪几乎要掀翻金鳞阁的屋顶!
英国公的孙子李睿,成国公的次子赵平,以及其他几位侯府、伯府的公子,此刻都围在秦安身边,眼神炽热。
李睿用力拍着秦安的肩膀,激动道:“秦四!从今往后,我李睿唯你马首是瞻!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赵平也大声道:“算我一个!秦四哥,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头儿!”
这一举动,彻底征服了在场所有将门子弟的心。他们看着秦安,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他们知道,跟着这位看似不着调的秦四公子,不仅有面子,有刺激,更有实打实的好处!
数日后,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
秦淮河上,最负盛名的画舫——“天香舫”,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漂浮在水上的琉璃宫殿。
此舫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青楼,而是集诗会、乐坊、赌坊、私宴于一体的顶级社交场所。能登上此舫的,非富即贵。
今夜,天香舫格外喧闹。原因无他,舫中新晋的花魁苏小小,将在今晚梳拢。
这位苏姑娘年方二八,容颜绝丽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一曲《霓裳》曾引得满堂鸦雀无声,落泪者不知凡几。
她气质清冷,如月宫仙子,被誉为“秦淮第一才女”。她的梳拢之夜,早已成为京城纨绔圈中数月来最热的话题,甚至有人断言,今夜谁能拔得头筹,谁便是这金陵年轻一代的魁首。
“天香舫”顶层,视野最好的雅间区域,两大阵营,泾渭分明。
东侧临窗的雅间“邀月阁”,早已被秦安、叶凡以及他们那帮新结成的“纨绔联盟”占据。
英国公的孙子李睿、成国公的次子赵平等人都在其中。雅间内,气氛热烈得近乎喧嚣。
秦安斜倚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一只脚踩在榻沿,姿态肆意张扬。他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酒壶,时不时灌上一口流霞,那霸道的酒气弥漫开来。
叶凡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他旁边,正唾沫横飞地跟李睿等人讲述着自己在北境的“光辉事迹”,说到兴奋处,拍得桌子砰砰作响。
他们这一群人,高声谈笑,呼卢喝雉,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将“武夫”的粗豪与跋扈演绎得淋漓尽致,引得周围其他雅间频频侧目,不少自诩风雅的文士更是皱紧了眉头。
在他们对面,西侧更为清幽雅致的“揽星阁”雅间内,气氛则截然不同。
这里坐着的,是以户部尚书何敬之孙梅文铧为首的一群文官子弟。梅文铧年约二十二三,穿着一身锦袍,腰束玉带,悬着一枚温润玉佩。他面容清俊,手持一柄半开的洒金折扇,扇面上绘着水墨山水,看起来风度翩翩。
他端坐主位,姿态优雅,正与身边几位同样衣着考究、气质斯文的公子低声交谈,偶尔发出几声刻意压低的轻笑。他的祖父户部尚书梅敬,是右丞相柳越的得力干将,掌管着大乾的钱袋子,权势煊赫。
梅文铧本人则顶着“金陵才子”的名头,写得一手好字,吟得几首酸诗,在文人圈中颇有些名气。然而,此人骨子里却是个典型的伪君子,心胸狭隘,刻薄寡恩,尤其看不起秦安、叶凡这些“粗鄙不堪”的武夫之后。
今日,他本是冲着苏小小而来,势在必得。却不曾想在这里碰上了秦安一行。
“诸位,今日小小姑娘梳拢,乃是金陵风月盛事。待会儿竞价,还望各位兄台成全,莫要伤了和气。”梅文铧轻摇折扇,声音温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矜持和优越感,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的“邀月阁”。
他身边一位穿着青色儒衫的公子立刻附和道:“梅兄才情风流,冠绝金陵,与小小姑娘这等才女,正是天作之合。我等岂敢与梅兄相争?今日不过是来为梅兄助威罢了。”
“正是,正是!小小姑娘的梳拢之礼,非梅兄这等才子不能匹配!”
“揽星阁”内一片恭维之声。梅文铧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手中的折扇开合的频率却比平时快了几分,显露出他内心的志在必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哼,秦安,叶凡,一帮粗鄙武夫,也配与我争锋?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流雅事!』
“诸位公子,请静一静!”一个穿着绛紫色锦袍的中年美妇,手持一面小铜锣,走到三楼中央的台子上,敲了一下。清脆的锣声压下满堂喧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便是天香舫的管事,人称“红娘子”。
“承蒙各位公子抬爱,今夜齐聚我天香舫,为小小姑娘捧场。规矩想必大家都清楚,梳拢之礼,价高者得。起价——一千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