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四年,端午(虽然离屈原还差五百年前后)。
西羌王庭的毡帐内,狼皮地毯泛着经年摩挲的油光。
中央青铜火锅咕嘟作响,羊骨在沸汤中浮沉,羊油泡沫裹着葱段撞向鼎壁,香气混着酥油茶的咸涩在毡帐内蒸腾。
晁错喉间发痒,他强压下咳意,指节抵着唇侧缓了口气。
目光掠过鼎中翻涌的汤头 —— 鼎足铸着的玄鸟纹已被烟火熏得发黑,唯有碗底 \"火德\" 图腾在羊油反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他望着对面的西羌大君靡牦,其耳垂的金环随着咀嚼动作晃出碎光,与腰间悬挂的犬戎狼头刀形成诡异对比。
“晁大人不远千里而来,” 靡牦用骨刀割下一块羊腿肉,油脂滴在狼皮上,“就为了说‘胡汉一家’?”
晁错放下青铜碗,碗底的 “火德” 图腾映着牛油的光:“大君可知,犬戎首领已退居漠北,河西五城皆插宗周赤旗。”
他展开《西羌互市策》竹简,“我大周可提供铁器、粟种,换大君的战马与毛皮。”
靡牦突然拍案,刀身出鞘三寸:“我西羌男儿岂会靠周人施舍!”
帐外忽有马蹄声,一名斥候闯入,呈上染血的密信。
靡牦扫过内容,脸色骤变 —— 竟是申侯的密信,承诺 “灭周后,西羌得河西之地”。
晁错见状,知道时机已到:“大君可知,申侯连犬戎都能出卖,何况你西羌?”
他摸出一块铁犁铧,“此犁可深耕三尺,大君的牧场若改半农半牧,十年可成富庶之地。”
靡牦盯着铁犁,想起斥候在姑臧城破后所见的赤色麦田,喉结滚动:“若我不降,晁大人莫非是要与我羌人兵戎相见?”
“非也,” 晁错取出火德玉佩,“我宗周愿以公主和亲,大君之子可入太学,习周礼、学耕战。”
他指向帐外的赤巾乡兵,“这些士兵,一半是姑臧城内的西羌归化者,他们如今既能放牧,又能屯田,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是夜,西羌王庭的篝火映红天际。
晁错在毡帐外咳嗽,祭仲的密信在袖中发烫:“幽王染病,七卿余党蠢蠢欲动,望速归。”
他望着星空中心宿旁的荧惑星,想起姬友临终前的叮嘱:“西羌不稳,宗周难安。”
“大人,” 西羌归化的乡兵统领上前,“大君想见您,大君好像还带着他的长子。”
晁错踏入主帐,见靡牦长子跪在毡毯上,颈间戴着西周的赤巾:“愿随大人学耕战之法。”
“善。” 晁错扶起少年,“明日起,你随我学习‘火德八阵’。”
他转头对靡牦,“大君可遣百人随我屯田,半年后,若成效不显,某当自缚请罪。”
靡牦凝视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笑道:“晁大人果然如传说般疯魔。好,某就信你一次!”
幽王四年,大暑。
河西屯田区的麦穗垂成金浪,西羌少年们赤着上身,挥汗收割,腰间的狼头刀与赤巾相映成趣。
晁错站在了望塔上,指导他们使用改良的铁镰,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洇出淡红。
“大人!” 乡兵统领欲扶,被他挥手制止。
“去把‘胡汉通婚榜’贴到每个羌寨,” 晁错擦去嘴角血迹,“凡西羌与周人通婚者,赐田十亩,免役三年。”
是夜,西羌毡帐内举行第一场胡汉婚礼。
晁错作为证婚人,望着新郎的赤巾与新娘的羊皮帽,忽然想起大汉的和亲政策,心中感慨。
靡牦递来一碗青稞酒,碗底刻着 “火德” 二字:“大人,某的孙子,该叫你‘阿舅’了。”
晁错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混着血腥味,却比任何良药都更让他清醒。
他摸出姬友的玉珏,借着篝火微光,看见珏面上新刻的 “羌” 字 —— 这是他与靡牦的盟誓。
三日后,斥候急报:“申侯率残部借道西羌,朝姑臧城而来!”
晁错望着地图上的移动轨迹,冷笑:“靡牦大君,可还记得当日我讲的‘假途灭虢’的故事?”
靡牦说道,“当然,大人讲的这三个诸侯国的故事很精彩,记忆犹新。”
“晋国向虞国借路攻打虢国,晋国攻灭虢国后,在归途中又灭掉了虞国。大人放心,某可不会中以借道为名而行灭亡对方之实的计。”
话音未落,斥候进入大帐,呈上染血的战报:“大君已伏击申侯前锋,斩获千级。”
晁错展开战报,见 “狼头刀与赤巾齐飞” 的描述,抚掌称善:“传我命令,赐西羌战团‘火德先锋’旗号,战后可在姑臧城东设互市。”
是夜,申侯残部在戈壁滩被围歼。
晁错望着俘虏中瑟瑟发抖的贵族,忽然想起镐京的七卿余党,心中暗凛 —— 内忧外患,何时能了?
幽王四年,秋分。
西羌王庭举行盛大的 “火德祭”,靡牦亲自点燃篝火,晁错身着司徒深衣,手持镇周剑,与西羌大君并列。
赤巾乡兵与西羌战士跳起战舞,铁犁与狼头刀在火光中交相辉映。
“大人,” 祭仲的密信终于带来好消息,“幽王病愈,七卿余党已伏诛,均田法推行至诸侯。”
晁错望向东方,镐京的方向有流星划过,宛如姬友的英魂。
他摸出怀中的铁犁模型,轻轻放在篝火旁 —— 这是西周的火种,也是他与姬友共同的理想。
“大君,” 他对靡牦道,“明日起,可在西羌推行‘均田法’,每十户设一‘火德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
靡牦点头,忽然指着星空:“晁大人看,那颗星,西羌人叫‘狼眼’,如今竟暗了许多。”
晁错望着心宿旁的荧惑星,它已不再赤红如血,反而透着温润的光泽:“那是西周的火德星,大君,它会越来越亮的。”
秋分次日,晁错率军返回姑臧城,身后跟着三千西羌归化兵,赤巾与狼头旗交织成赤色洪流。
他知道,西羌之患已解,但申侯仍在漠北,幽王的身体堪忧,贵族的暗流未歇。
但至少,此刻的西周,有了河西的屯田,有了胡汉的盟誓,有了火德的希望。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仿佛能感受到姬友的目光 —— 那个曾与他并肩的司徒,若泉下有知,应会欣慰。
“大人,” 乡兵统领指着前方,“姑臧城的‘火德都护府’已竣工,门上的匾额等着您题写。”
片刻后,晁错提起狼毫,蘸满朱漆,在匾额上写下 “胡汉同辉” 四个大字。
风吹过,赤旗猎猎作响,与远处的羌笛共鸣,宛如一曲民族交融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