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的晨雾尚未散尽,辛弃疾正率领飞虎军退回济南向西,过高唐、鄃县(夏津)奔邢州(牛城)而去。
辛弃疾勒马立于土坡之上,腰间斩马刀的刀背映着朝阳,“济南” 二字在晨光中跃动如火焰,将他旧披风的边角也染成金红,仿佛在诉说着一位将军的决心。
“元帅,自鄃县购买的粮草已用尽了!” 薛安都策马奔至近前,蹄铁上的泥巴簌簌坠落,他怀里揣着最后半袋粟米,颗粒已所剩无几。
“弟兄们开始啃树皮了,再这么奔袭,没等到邢州,怕是要先饿垮!”
沈攸之的攻坚队刚从侧面的沙丘绕了过来,青年将领的重剑上还凝着暑汽,他抹了把热得发烫的脸颊:“末将刚才问过当地流民,说邢州是北魏在河北的粮仓,城西北的官仓囤着至少三千石粟米,还有过冬的腊肉!”
这话一出,身后的士兵们喉结都跟着滚动,有人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间粮袋。
辛弃疾抬手止住骚动,目光扫过队列中一张张瘦削却坚毅的脸。
这些从芍陂屯田户里练出来的锐士,靴底早已磨穿,屁股也在马鞍上磨得发紫,却无一人掉队。
“弟兄们,” 他的声音穿透热风,斩马刀斜指西方,“邢州城就在五十里外。那里的北魏守军想必正在乘凉,他们以为咱们还在邺城打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咱们飞虎军的马蹄能踏到这里!”
他忽然翻身下马,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最后一块麦饼,掰成十几瓣分给身边的少年兵:“某的口粮,与弟兄们分着吃。拿下邢州,腊肉管够,官仓的粮草还等着咱们接收那!”
麦饼的碎屑落在蒸腾的路面上,薛安都突然拔剑劈向身旁的枯树,断枝轰然倒地。
“元帅说得对!魏狗在盱眙烧咱们的桑田时,可没想着给咱们留活路!今日咱们就把官仓占了,让他们也尝尝饿肚子的滋味!”
士兵们轰然应和,甲叶碰撞声惊飞了枝头的休憩的麻雀。
行至距邢州五十里的落马坡,辛弃疾突然抬手示意全军停下。
这里的沙丘呈月牙形,背风处正好藏住三千人马,坡下的芦苇荡虽已枯黄,却足以遮蔽视线。
“都下马休整!” 他解下马鞍上的水囊,只抿了一口便递给屁股起泡的伤员,“记住,奔袭之道,不在快,在出其不意。此时正是魏狗最松懈的时候,离城五十里,不远不近,斥候难寻,咱们就在这养足精神,等入夜再摸过去!”
沈攸之不解:“元帅,何不趁白天突袭?魏狗定然不备。”
“不然。” 辛弃疾指着远处邢州城头隐约的道道炊烟。
“你看那烟柱笔直,说明守城的魏兵以及城内的百姓正生火做饭。”
“此时虽警惕性最差。但咱们已奔袭三日,人困马乏,此刻攻城恰如以疲兵对逸卒。”
他蹲下身用剑鞘在沙地上划出阵型,“弓弩手先隐蔽在南门芦苇丛,待三更天举火为号;攻坚队主攻东门,趁势用撞木破城;薛将军带队绕至西门,见东门火光便擂鼓佯攻,让他们分不清主次,迫其投降;某带五百人先行潜到北门,务必不让一兵一卒逃向北方。”
刘勔突然低声道:“末将清点过带来的魏兵军服,只剩不足百套,怕是不够诈开城门。”
这位白面参军总带着几分谨慎,此刻正翻看着斥候画的邢州城防图,“东门是瓮城,一旦被识破,咱们的撞木队会被困在里面。”
辛弃疾望着城头上飘扬的北魏狼头旗,忽然笑了:“用不上诈门,此时不可能有败兵。某要的就是他们紧闭城门 —— 这样守将才好放松警惕。”
他从怀中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冶山新铸的三棱锥,“沈将军,撞城门时,让弟兄们把这玩意儿缠好,城头有反击立刻招呼!”
暮色降临时,落马坡的沙地上燃起了十几堆篝火,却都用沙土压着,只冒青烟。
士兵们三人一组,轮流靠着马鞍打盹,喝水充饥。
薛安都的突击营正用缴获的魏兵头盔煮水,里面飘着附近采摘的仅有的几把野菜,绿莹莹的汤汁在火光中泛着微光。
“元帅,魏狗的巡逻队从城内出来不到两里地就回城去了!” 斥候从芦苇丛里探出头,手里攥着一只刚猎的野兔,“他们的马靴上沾着酒渍,出来之前定是喝多了。”
辛弃疾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斩马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告诉弟兄们,把最后这点力气攒着,等会儿撞破城门时,一定都大声呼喊,‘大宋飞虎军至此,投降免死’!”
远处的邢州城渐渐亮起灯火,东门的那队守城兵丁正围着篝火赌钱,谁也没注意到,五十里外的沙丘后,三千双眼睛正盯着城门的方向,像蓄势待发的飞虎,只等一声令下,便要撕裂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