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含章殿内。
刘义隆看着辛弃疾送来的密报,越读越惊心,手指不自觉的微微的颤抖起来。
旁边,是辛弃疾一同呈上的一份奏疏,重提了前几日上疏的《九议》策论中,目前急需进行之事。
密报详述了北魏细作假传圣旨的经过,并附上了细作的供词,辛弃疾还很有经验的派手下把那五人分开押送入建康城内。
当细作一个个分别被宣上殿时,宋文帝一问话,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重复之前各自的供词以求苟活。
“岂有此理!” 刘义隆猛地将密报摔在案几上,“拓跋焘欺人太甚!北魏朝堂好不要脸,竟敢用此等奸计,离间朕与辛爱卿!”
袁淑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没想到这个北魏太武帝这次做事这么不靠谱。
他也没想到辛弃疾竟是如此警觉,不仅仅是识破了离间之奸计,还将个中缘由查个通透将人证物证送回了建康。
“好你个袁淑!” 刘义隆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他。
“之前你三番五次的弹劾辛弃疾,说他通敌叛国,如今再看来,你黑朕说明白,到底是谁在通敌?!”
袁淑浑身一颤,瞬间冷汗直流,只能是硬着头皮连连叩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呀!微臣。。。 微臣也是被流言蒙蔽的呀。微臣是一时糊涂,绝无通敌之心啊!陛下请相信微臣的忠心呀!”
“只是一时糊涂?” 刘义隆冷笑道。
“若不是辛弃疾忠心耿耿,对守边颇有研究,幸得其识破索虏奸计,否则我大宋的淮河防线,此次恐怕早已落入北魏之手啦!”
“你这‘糊涂’,险些误了我大宋的国家大事!”刘义隆看着阶下的袁淑,回想起往常的君臣之情,终是心软。
他转向侍臣开口道:“传朕旨意,着御史中丞袁淑罚俸三月,闭门思过,非朝会不得外出!”
文帝此次的举动虽未罢黜袁淑,但这道旨意下得已让殿中群臣心惊。
他们没想到,一向受宠的袁淑,竟因辛弃疾识破北魏离间计而连累的失势。
文帝做出离间计这一系列指示后,安排内侍重新拿出辛弃疾近期上疏的《九议》策论。
不到一盏茶时间,前几日送达的辛弃疾《九议》策论,此刻正摊开在紫檀御案上,绢帛边缘被宋文帝刘义隆的指腹磨得发毛。
殿内铜鹤香炉中飘出的龙脑香,混着窗外夏末秋初雨水的潮气,将 “屯田实边”、“固边三策” 等朱批字迹熏得微微发卷。
宋文帝刘义隆重新倚靠在铺着狐裘的龙榻上,指尖叩击着紫檀御案,案几上摊开的绢帛边缘,“臣辛弃疾谨呈《九议》以固江淮” 的题字被指腹磨得发毛。
“诸位爱卿,” 刘义隆咳嗽着抬眼,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用朱砂绘制的北斗符箓,“辛爱卿此《九议》,言‘守淮如筑堤,需以屯田为基,敌台为盾,三年可固’。”
“众爱卿已熟读其策,卿等且说,此策与昔年檀道济《北伐方略》相较,优劣何在?”
话音未落,吏部尚书江湛已整冠出列,广袖拂过案几上的策论副本,青玉佩在腰间轻晃。
“陛下,臣以为辛大人此策在《十论》基础上又有延伸,尤有三胜。”
他指向 “屯田实边” 篇,“其一是仿汉赵充国‘湟中屯田十二便’之法,却更精于‘兵农合一’—— 赵充国以万人屯田,辛大人则欲以流民十数万为兵,此乃‘以民为兵,以田为垒’,胜在根基深厚。”
江湛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群臣:“其二,其‘空心敌台’之制,合《孙子兵法》‘九地之变’,台高三丈,下可屯粮,上可了望,比之曹魏‘界壕’更兼攻守,此乃胜在形制精巧。”
“其三,‘固边三策’中‘以水为兵’之论,暗合吴子‘以水佐攻’之术,疏浚芍陂以灌敌营,此乃胜在因势利导。”
“江尚书过誉了!” 御史中丞袁淑并没有吸取教训,而是突然越众而出,紫袍上的云纹刺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摇着象牙麈尾,指向策论中 “罢黜冗官,专事屯田” 的段落。
“赵充国屯田,乃因‘羌人贪利,可渐次瓦解’,今北魏非羌狄可比,其铁骑横行漠北,岂容我从容屯田?辛大人以流民为兵,恰似西晋‘发奴为兵’,终致洛京倾覆,此乃取祸之道!”
袁淑话音刚落,殿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侍中王弘捻着胡须,上前附和:“袁中丞所言不无道理。昔晁错主‘重农贵粟’,终致七国之乱;主父偃献‘推恩令’,竟遭灭族之祸。变法者鲜有善终,此乃前车之鉴。”
“王侍中此言差矣!” 右卫将军沈庆之突然按剑出列,铁刃甲的肩吞擦过蟠龙柱,发出刺耳声响。
“某随檀道济公北伐时,亲见滑台因粮尽而溃,士卒啖草根而战,此乃‘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痛。辛大人策论中‘屯田三年,可支十万大军’,非虚言也 —— 现已新收芍陂新稻,每亩三石,此乃实实在在的军粮!”
沈庆之从袖中取出一捧新收获的粟米,粒粒饱满如珠,掷于案几:“陛下请看!此粟煮作饭,可抵寻常粟米两倍饱。昔年霍去病北伐,亦屯田河西,方得‘漠南无王庭’,辛大人之策,正合古训!”
“霍骠骑岂是那流民可比!” 袁淑冷笑,“霍去病为汉武外戚,遂掌北军精锐。而辛大人骤得兵权,恐蹈桓玄‘据荆襄而反’之覆辙!”
殿外雨声骤密,“诸位爱卿,” 刘义隆咳嗽着抬眼,龙袍袖口滑落,又露出腕间那张用朱砂绘制的避邪符箓。
“辛爱卿此《九议》,言‘守淮如筑堤,需数年之功’,卿等以为,可行否?”
吏部尚书江湛立刻出列,广袖拂过案几上的策论副本:“陛下,臣以为可行。”
他指向 “空心敌台” 图示,“辛大人此策,仿汉赵充国‘湟中屯田’之法,又参以孙武‘九地之变’。今江淮流民逾十万,若以屯田安辑,既可省赈济之费,又能增战守之兵,此乃‘一举而三役毕’。”
“江尚书未免过誉了。” 御史中丞袁淑摇着象牙麈尾,紫袍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流转如波,“又是一篇策论而已,何足惊动朝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御案,“且辛大人乃江北流民出身,骤得重用,便欲以‘奇技淫巧’动摇国本,臣恐其心不可测。”
袁淑话音刚落,殿中数位江南士族出身的官员纷纷附和。
他们素来看不起江北流民,更嫉妒辛弃疾的骤起。
“袁中丞此言差矣!” 右卫将军沈庆之接话说道,“昔日因粮尽而溃,今辛大人策论虽宏,却句句切中时弊。其‘屯田三年,可支十万大军’之论,非亲历边事者不能道!”
刘义隆望着粟米丰收的喜讯,又看看袁淑不屑的神色,眉头拧成川字。
他想起元嘉二十七年北伐惨败,三十万大军因粮草不继而崩溃,尸骨铺满淮河两岸。此刻辛弃疾的《九议》,恰似一剂苦口良药,却不知出朝堂后,众官员是否能让新政落地。
“陛下,” 尚书令刘弘上前一步,朝服上的蝉纹玉佩轻轻晃动。
“臣以为,辛大人之策可试行。但需防其权势过重。”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昔晁错主削藩,终遭腰斩;主父偃献推恩,竟被族诛。陛下当思‘恩威并施’。”
刘义隆颔首,手指叩击着御案:“刘爱卿所言极是。”
“传朕旨意:准辛弃疾在固边策基础上试行《九议》之策,着其总领江淮屯田事宜,节制边军。但需每月递交详册,不得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