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息怒……”身边的副将张德哆哆嗦嗦地劝道,“那……那小皇帝诡计多端,咱们……咱们还是不要中计的好。”
“中计?中他娘的计!”
李荣达咆哮着,一脚踹翻了身边的火盆,火星四溅,却终究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耀武扬威地来,又嚣张至极地走,留下一地鸡毛和满营的恶臭。
“传令!”李荣达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字一个一个挤出来,“回山上!继续……睡觉!”
“是……”
副将如蒙大赦,赶紧传令下去。
然而,这觉,注定是睡不成了。
可怜的宁王军士卒们,刚刚拖着被折腾得快散架的身体爬回山上,屁股还没坐热,被窝还没捂暖。
“呜——呜——呜——”
山下,那熟悉到令人发指的号角声,又他妈响起来了!
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味道!
敲锣打鼓,摇旗呐喊,污言秽语,花样翻新。
“李荣达,你个龟孙!你爷爷我又来啦!”
“你不是号称猛将吗?怎么当起了缩头乌龟?你干脆改名叫李乌龟算了!”
“李乌龟,王八蛋,欠了我们三万个脑袋,带着你的小姨子跑了……”
这一次,他们甚至还带来了几个戏班子,锣鼓家伙敲得震天响,直接在阵前演起了戏,戏的名字就叫《猛将李荣达夜送人头记》,那旦角捏着嗓子唱的“将军一怒为红颜,哪知骑兵变烤串”,气得山上的哨兵差点从箭楼上栽下来。
山上的宁王军士卒们,一个个顶着比熊猫还黑的黑眼圈,听着山下的动静,眼神呆滞,表情麻木,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如此反复三次。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山下才终于安静下来。
李荣达和他麾下的几万将士,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人人精神恍惚,走路都打晃,别说打仗了,现在给他们一头猪,他们都能抱着睡得昏天黑地。
“啊啊啊啊——!”
中军大帐内,李荣达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疯虎,在帐内疯狂地来回踱步,双眼赤红,头发凌乱,他一把抓起桌案上的令箭,“咔嚓”一声将其生生掰断!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个小皇帝给逼疯了!
打,打不过。
骂,骂不赢。
睡,还不让你睡!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荣达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扭曲的光芒,“再被他这么折腾下去,不等开战,老子的兵就全都废了!”
他必须改变!
他不能再被动地被那个贱奴牵着鼻子走!
一个自认为绝妙的计策,在他那被折磨得快要爆炸的脑子里,迅速成型。
“来人!传我将令!”
李荣达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调两万精锐步卒!现在!立刻!马上下山!就在营寨外面,给老子列阵驻扎!”
“剩下的人,留在山上,给老子睡觉!天塌下来也别管!”
“将军,不可!”副将张德脸色一变,急忙劝阻,“分兵乃兵家大忌!若是那小皇帝趁机……”
“趁机个屁!”李荣达一把推开他,面目狰狞地吼道,“来的不过是一群辅兵!连火枪队都没见着!他们能翻起什么浪?老子两万精锐,就算站着让他们砍,他们都得砍到手软!这是疲兵之计!老子现在就破了他这个计!”
“是……”
副将张德看着李荣达那疯狂的样子,不敢再劝,领命匆匆而去。
很快,两万名精神萎靡的宁王军步卒,被强行驱赶下山,在山脚下重新布置营寨,摆开了阵势。
李荣达亲自来到山下,对着负责领军的副将,下达了死命令。
“听着!”他指着副将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驻扎在这里!分成四班,轮流休息!”
“只要来的不是那支该死的火枪队!无论山下那帮杂碎怎么挑衅,怎么叫骂,你们都给老子守住营寨,不许理会!更不准呼叫山上支援!听明白了吗?!”
“末将……末将明白!”副将虽然被折腾得够呛,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应道。
李荣达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自作聪明的冷笑。
他觉得自己这招简直是神来之笔!
你不是喜欢骚扰吗?
老子就派一支部队在山下陪你玩!
你来,我就守着,反正老子人多,轮流休息,耗得起!
山上的主力大军,则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养精蓄锐。
这样一来,既能挡住你的骚扰,又能保证主力的休息,简直是万无一失!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到,当那个小皇帝发现自己的骚扰战术彻底失效时,会是何等气急败坏的模样。
哼,小杂种,跟老子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
入夜。
果不其然,那催命的号角声,又双叒叕响起来了。
山下的宁王军将领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上了望塔,朝着远处看去。
来的,果然还是那支“辅兵”部队。
看那稀稀拉拉的火把,人数约莫万余。
“妈的,阴魂不散……”
将领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随即想起了李荣达的死命令,便打了个哈欠,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挥了挥手。
“传令下去,各部严守营寨,不许出击!耳朵都给老子塞上棉花!就当是听狗叫了!”
“是!”
于是,山下的宁王军营寨,大门紧闭,箭楼上的士兵甚至都懒得探头,任凭对方在阵前敲锣打鼓,叫骂挑战,岿然不动。
山上。
李荣达被山下的动静吵醒,一名亲卫连忙进来汇报。
“将军,那帮杂碎又来了,还是一万多辅兵,已经被山下的兄弟们挡住了,您安心睡吧。”
“哼。”
李荣达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黔驴技穷了吧?小杂种。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一群辅兵,翻不了天……”
说罢,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