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他低喝一声，剑光如雪。温如璃从翻飞的大氅缝隙间窥见三四个黑衣人接连倒下，血珠溅在青砖上，像突然绽开的红梅。
更多黑影从回廊阴影里涌出。裴砚之反手将她推到身后，剑锋划过地面迸出火星。有寒光直取她咽喉，裴砚之回援不及，温如璃已抄起地上遗落的兵刃横剑相迎，金属相击之声在廊柱间铮然回荡。
“找死！“裴砚之声音里淬着冰，剑尖倏忽没入偷袭者心口。温如璃看见血线顺着剑槽喷涌而出，有几滴温热溅在她手背上。
裴砚之怒喝如雷，剑锋贯透刺客心口。温热的血溅在温如璃脸上，她怔然望着眼前人——那双素来清冷的凤眸此刻燃着骇人怒火，在血色映照下妖异非常。
恰在此时，裴安率府兵疾驰而至，铁蹄踏碎青石。残存的刺客负隅顽抗，刀光剑影间，有人见大势已去，竟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顷刻间七窍流血而亡。
裴砚之俯身查验，指尖触到刺客衣襟内熟悉的狼首刺青，瞳孔骤然紧缩——
“裴安。“他沉声唤道，嗓音里淬着寒意，“查清楚这些人的来路。“夜风忽起，卷着庭院里未干的血迹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尤其是......“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与东宫那批刺客，可有关联。“
夜风骤起，卷着浓重的血腥气在庭院中盘旋不去。
“世子可安好？“沈知微带着亲卫疾奔而来，赫连翊紧随其后，铁甲碰撞声惊碎了夜的寂静。
“无碍。“裴砚之声音比刀锋更冷，“不知死活的东西。“他抬眸时，正对上温如璃惊惶无措的眼眸。少女纤弱的身子微微发颤，像只受惊的雀儿。
温如璃攥着衣袖的指节发白，眼底噙着将落未落的泪，却在裴砚之靠近时不着痕迹地绷紧了脚尖——方才那几个匪徒的招式破绽，她早已看得分明。
“伤着哪了？“粗粝的指腹擦过她脸颊血迹时竟在微微发抖，素来冷冽的嗓音沙哑得不成调子。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比夜色更浓。
温如璃怯生生摇头，散乱的青丝黏在染血的颈侧，脸色刻意又苍白了几分。“他们...问我要密信。“她声音细若蚊呐，羽睫轻颤着垂下，将眼底的精光尽数掩在阴影里。染血的指尖松开又蜷起，恰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密信？“裴砚之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三分。难道他们竟将温如璃手中的密信，错认作有关三皇子与北疆往来的那封？这个误会可真是......
“什么密信？“沈知微压低声音问道，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她眼尾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身侧的赫连翊神色骤变——那位向来从容不迫的西疆王子此刻面色青白交加，修长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发颤，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赫连翊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裴砚之颔首，两人移步至廊柱阴影处。赫连翊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温如璃身上：“那位齐夫人...可是温明德之女？“
裴砚之瞳孔骤然紧缩，却不动声色地保持着沉默。
赫连翊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世子莫要误会。三年前，我偶然截获了三皇子党与北疆往来的密信，遭人追杀时曾翻墙潜入温府避难。“他的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不久后便听闻温家满门遇害...方才听闻温姑娘提及刺客索要密信，我便明白了——“
“三皇子党误以为你与温大人是同谋，“裴砚之眼中寒光一闪，“故而认定密信藏在温府旧宅。“
赫连翊沉重地点头：“正是如此。“
裴砚之眉头紧锁：“当时为何不将密信呈予陛下？“
“我本不欲插手昭明之事，“赫连翊指尖摩挲着信笺边缘，声音沉在暮色里，“可北疆若与昭明暗通款曲，他日兵锋所指，必是我西疆咽喉。“一阵寒风掠过庭阶，卷起他玄色衣袂，“再者，这信......并非三皇子亲笔。即便呈于御前，不过打草惊蛇罢了。“
枯叶簌簌擦过青砖，他忽然抬手按住眉心。三年蛰伏的疲惫从指缝间渗出来：“所有证据都指向齐世瑾，三皇子......始终隔着一层。“喉结滚动间，话音淬了冰，“纵使陛下起疑，也动不了他的根本。“
朔风骤起，枯叶裹着寒意擦过二人衣袂。裴砚之凝望远处温如璃伶仃的背影，眼底暗潮翻涌。三年前那场血案的真相，此刻终于裂开一道幽深的缝隙。
裴砚之疾步折返，玄色衣袂在月下翻飞如鸦羽。温如璃仍未回过神，却见他已近前，“走，我带你回府。“
话音未落，她忽见裴砚之广袖上洇开一片暗红，那血色在清冷月华下竟如活物般蜿蜒蔓延。“世子受伤了！“她失声惊呼，染血的指尖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殷红顿时自指缝间渗出，在玄色锦缎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痕迹。
裴砚之充耳不闻，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月色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镀了层寒霜，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沈将军，师母受惊，我先送她回府，劳烦善后。“话音未落已纵身上马，墨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转眼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沈知微会意颔首，目送他们远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斑驳的旧绸。她与裴砚之自幼相识，却从未见他为谁这般失态——想必是将满腔柔情都付与了那位小师母。夜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面颊，她心底蓦地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涩意。
赫连翊负手而来，恰见沈知微怔怔望着裴砚之远去的尘烟。他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方才与裴砚之交谈时的肃穆神色顷刻消散。薄唇勾起的那抹笑，恰似新月破云，直直撞进沈知微的视线。“原想着当回护花使者......“
他嗓音里噙着懒散的笑意，目光却灼热得能将人融化，“没想到沈将军这般英姿飒爽，倒叫我...“尾音故意拖长，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腰间的鹰笛，“想当被保护的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