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虽说也高兴,但更多的是忐忑与担忧。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顶撞夫人。你是不怕,将来拍拍屁股就回侯府了,就不想想,万一我家大夫人一生气,日后迁怒小姐怎么办啊?”
宿月嗤之以鼻:“就算我们不顶撞她,你觉得,她就会善待小姐吗?”
雪茶觉得也是,于是附和点头:“就是,夫人太偏心了。我们一再忍让大小姐,可她们越来越变本加厉。”
李妈没法辩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大夫人在府上一手遮天,若真心想收拾谁,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然后瞧着案上那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又动起了心思。
这银子,理所应当应该由自己保管才对吧?
毕竟自家小姐不太机灵,万一这两个丫头有私心呢?或者大手大脚呢?
她轻咳一声:“这银子虽多,可日后小姐的日常用度花销不小,须得细水长流才是。”
上前将银子全都收拢做一堆儿。
宿月一把摁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李妈你平日出府貌似不太方便吧?这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就交给我们两个好了。”
李妈顿时不悦地沉下脸:“你需要采买什么,与我说一声,只要是小姐必须的,我还能不给?”
宿月“噗嗤”一笑:“瞧把你吓的,难道我还稀罕这点银子不成?我是说,日后跑腿儿的差事儿,我来做。”
她主动示好,李妈顿时有些尴尬。
静初早就一眼看穿了李妈的心思,想着自己回京这些时日,的确是多亏了她关照与贴补自己,她对宿月二人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从中取出五十两交到宿月手中:“这个留着咱们买好吃的。”
然后将余下的银子交给李妈:“这些攒着。”
李妈觉得,自家小姐出手未免太阔绰,怎么能将这么多银子交给宿月呢?
但是瞧着就连跟自己最亲近的雪茶都没有说什么。
心底里,不觉地,便有一丝危机感,隐隐约约地担心,宿月会不会抢占了自己在小姐跟前的地位?
毕竟小姐傻,分不清亲疏远近,好糊弄。
怀揣着警惕,将银子收纳起来。
静初也终于顺了一口气。
下一步,自己就要专心为枕风宿月等人解毒。
只要能收服王不留行,自己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白家这摇摇欲坠的庇护,未必靠得住。
顺天府尹。
池宴清嚣张地将一沓银票“啪”地拍在堂案之上。
然后摘下头上的乌纱帽,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对面白衣男子的手上。
“十万两赈灾银,都在这里了,只多不少,请府尹大人笑纳,收回您的乌纱帽。”
二皇子沈慕舟抬手拿起镇尺,压在银票之上,淡淡地问:“哪来的?”
“前几天带人突袭琳琅阁,从嫖妓的林大人等几位官员手里敲诈了三万六千两。昨儿,我又找太师大人借了七万两。”
“借?怎么个借法?”
“就说前任府尹赵大人在牢里招供,当初买官花费了十万两白银,其中七万两孝敬给了史太师,三万两给了吏部林大人。
如今想要将功赎罪,说这十万两白银都是他在洛阳郡任上,搜刮的民脂民膏。希望朝廷能追回,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作为赈灾粮款。
他们二人做贼心虚,怕传进你的耳朵里,自然要乖乖割肉。”
沈慕舟有些诧异:“赵文生这个案子都已经结了这么久,他也咬紧了牙关没有供认出太师大人,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池宴清“嘿嘿”一笑,没有出卖沈静初:“旁门左道,不值一提。”
沈慕舟勾了勾唇,一脸恍然:“我听说太师府小姐史千雪早就对你一往情深,该不会是她大义灭亲?”
池宴清正义凛然地敲敲堂案:“我池宴清是需要出卖色相的人吗?这银子你就说收不收?”
沈慕舟将案上银票尽数收拢,提笔在一旁账册之上落下两笔:“以他俩名义捐赠?”
“不不,再加上三人,太子与你各捐两万两,我捐一万。毕竟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太师大人他们也怕树大招风不是?咱们好歹替他们分担一些。”
沈慕舟轻哼:“官场这一套,算是让你玩明白了。难怪父皇当初要任命你为府尹。”
池宴清吓得连连摆手:“每天要么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丢牛找鸡,要么,就是得罪这些目无王法的官员。你这顶乌纱帽,我是一天都不想戴。”
“府丞的职责所在,不就是协助或者代理府尹,处理衙门里的诸多事务吗?”
“当初我答应出任这府丞的时候,皇上可就答应过我,只管办案。不用跟在你屁股后面,跟这些官员虚与委蛇。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从今儿起我得全心全意扑进案子的侦办之中去。”
沈慕舟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琳琅阁的案子?”
池宴清兴奋地吞咽下口水:“琳琅阁!这妓院可不简单!”
沈慕舟搁下手中毛笔,面上浮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微微向前探了探身:
“这琳琅阁当然不简单,你刚着手调查此案,朝中就立即有人弹劾你执法犯法。”
“犯什么法?”
沈慕舟忍笑:“说你宴世子经常寻花问柳,从秦楼楚馆里沾染了一身的脏病。如今气急败坏,假借稽查官员嫖娼,扰乱人家琳琅阁做正经生意。”
池宴清眨眨眼睛:“我这是动了谁的利益?”
“架库阁中不乏状告各家青楼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状纸,但是这家琳琅阁,却从未有过讼事纷争。你还看不明白吗,人家背后连着朝堂大人物呢。”
池宴清嗤之以鼻,端起一旁的茶壶,直接闷了一口凉茶:“黔驴技穷,告状都不会告。”
沈慕舟心疼地看一眼他手中的紫砂壶,眼角抽了抽。
得,又废了一把壶,自己就不应该带到衙门里来。
“我倒是觉得,他这状告得妙啊,我父皇说要让太医院太医给你验身,以证清白呢。”
“噗!”
池宴清刚嘬进嘴里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沈慕舟眼疾手快,一把打开手边折扇,挡住了池宴清喷出的茶。身上白衣竟未沾分毫。
不过,扇子也废了。
好好一幅名家大作。
池宴清咳呛不已:“你就不能帮我解释一声?”
“不能,”沈慕舟摇头,“我的话没有信服力,还是你自己脱光了衣服,让大家瞧瞧的好。”
“你这就是故意的!”
池宴清将手里紫砂壶“砰”地往案台之上一搁:“你就是想瞧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