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石路,颠簸感即使在昏沉中也能感受到,成海觉得自己像是被随意丢弃的麻袋,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后颈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长,那股熟悉的汽油和皮革味中,又混入了一丝潮湿的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车停了。
他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拖拽出来,双脚虚浮地触碰了一下地面,随即又被架起,耳边是低沉的交谈声,俄语,听不懂,但语气非常冷漠。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踩在某种坚硬平滑的地面上,回声很轻,不像他之前待过的任何地方,最后,他被重重地放在了一片柔软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刺目的阳光已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大半,只留下几缕光线,在空气中勾勒出尘埃的舞动。头顶是精致的雕花天花板,身下是触感细腻的丝绸床单。
成海猛地坐起身,后颈的酸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您醒了,成海中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他循声望去,床边站着一位穿着雪白护士服的年轻女子,金发碧眼,鼻梁高挺,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她手中端着一个银盘,上面放着水杯和药片。
“我是奥莉加,上校派来照顾您的护士。”女护士将银盘放在床头柜上,声音轻柔。
成海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不出声。他昨晚的记忆还停留在安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后颈突如其来的剧痛。
绑架?然后呢?这里是哪里?天堂套房豪华单间?
他打量着四周,这房间宽敞得不像话,古典的木制家具擦拭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风景油画,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上面摆着几瓶看起来就很贵的洋酒。
“安东……上校?”成海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的,中尉同志。”奥莉加的笑容不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您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一下就好。”
轻微脑震荡?那一下差点把他后脑勺敲进胸腔里!
“我……”成海想问的太多,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奥莉加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体贴地说:“您先好好休息,我去向安东上校报告您已经醒了。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她为成海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轻盈。
门轻轻合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什么情况?成海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军服已经被换成了一套宽松舒适的丝质睡衣。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远处似乎还有湖光。
这他妈是哪儿?度假村?还是某个大佬的私人庄园?
桌上果然摆着餐盘,两片烤得金黄的吐司,一个完美的双面煎蛋,一小碟果酱,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香气扑鼻,勾起了他空空如也的胃。
他的背包就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看到背包,成海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肚子饿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抓起背包,粗鲁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军官证、几件衣服,罐头,俩水壶,两本当柴火的书,几个叉子和勺子……他几乎是趴在地上,翻遍了每一个夹层,每一个口袋。
没有。
那个陪伴他穿越而来的梨子16手机,不见了。
成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脚冰凉,后背渗出了冷汗。
坏了!这下彻底完犊子了!
他终于明白安东为什么会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把他“请”来了。
那个手机,在这个时代,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而他,就是那个抱着炸弹到处溜达的傻子。
可……如果是因为手机,为什么不是审讯室和冰冷的镣铐,而是豪华套房和美女护士?这待遇,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
安东到底想干什么?请君入瓮然后慢慢炮制?还是……另有图谋?
门被叩响。
不等成海有所反应,门锁咔哒一声,两个身着笔挺军服、荷枪实弹的士兵便推门而入。
他们面无表情,动作标准划一,进来后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目光在散落一地的物品上短暂停留,随即转向坐在地毯上的成海,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中尉同志,主席现在请你过去一趟。”其中一名士兵开口,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情绪。
主席?哪个主席?成海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想开口问问,或者至少先站起来,表现得不那么狼狈。
然而,嘴上说着“请”,那两名士兵却丝毫没有给他客套的余地,一人一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像拎小鸡仔似的,直接将还坐在地上、正手忙脚乱想把东西塞回背包的成海给提溜了起来。
“哎,等等,我自己……”成海话未说完,已经被架着站稳,其中一个士兵眼尖,指了指床边的拖鞋。
另一个士兵却半推半扶地让他穿上拖鞋,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押送般,带着他走出了房门。
这“请”法还真是别致,成海现在浑身酸痛,尤其是后颈,稍微一动就扯着疼,面对这两个人高马大、武器在手的士兵,任何反抗都显得多余且愚蠢。
他只能暂时压下满腹的疑问和不安,沉默地被他们带着往前走。
走廊很长,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壁上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画作,风格沉郁。光线有些昏暗,只有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雪茄混合的味道。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停在一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门前。
一名士兵上前,叩击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