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在公寓里辗转反侧,工地上的那具小骸骨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平日里这些噪音根本不会打扰他,但今晚每一次声响都让他的神经绷得更紧。凌晨两点,他终于放弃入睡,起身去厨房倒水。
水龙头流出的液体在杯中呈现出诡异的淡红色。俞亮皱眉,把水倒掉重新接,这次是正常的清水。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太累了出现幻觉。正当他准备喝水时,眼角余光瞥见冰箱门上有一个小小的手印——湿漉漉的,像是刚有孩子碰过那里。
\"嘻嘻...\"
水杯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那笑声如此清晰,就在他身后。俞亮缓缓转身,公寓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苍白的线条。但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串湿脚印,从厨房一直延伸到客厅黑暗处。
\"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在颤抖,手已经摸到了料理台上的水果刀。
没有回答,但浴室的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俞亮确定睡前那门是关着的。他抓起刀,慢慢向浴室移动,心跳声大得仿佛要冲破胸腔。
\"出来!我知道你在那里!\"他猛地推开门。
浴室里空无一人,但镜子上布满了水雾,上面有几个小小的手印,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放我出去\"。更可怕的是,浴缸里积着一滩暗红色的水,水面上漂浮着几缕黑色的头发,和他白天在桥墩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俞亮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墙上。就在这时,他听到卧室传来奔跑的声音,像是小孩子光脚在地板上跑跳。他冲回卧室,只见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而窗户——他记得清清楚楚——睡前是锁好的。冷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河底淤泥的腥味。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显示有一条新信息。俞亮颤抖着点开,是一张照片:工地上的古桥,桥墩处站着十几个模糊的小身影,他们手拉着手,面朝镜头。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而工地此时应该无人值守。当他放大图片时,血液几乎凝固——那些孩子的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但最前排的一个男孩正指着镜头,嘴巴大张,像是在尖叫。
俞亮跌坐在床上,头痛欲裂。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一个穿着清朝服饰的男人,正指挥工匠将一个挣扎的孩子塞入桥墩;那孩子绝望的眼神;男人转身时露出的脸——竟与俞亮有七分相似。记忆中的男人手持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五边形图案,正和今天桥墩里骸骨旁发现的金属碎片吻合。
\"不...\"俞亮抱住头,那些画面却越发清晰。他看到那个男人——他的祖先?——在桥墩封口前,将一个五边形的铜牌塞入孩子手中,同时念诵着:
\"以尔之魂,固吾之业,千秋万代,永镇此桥...\"
古老的咒语在俞亮脑海中回荡,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卧室地板上浮现的十几个小小湿脚印,正向他的床铺蔓延。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耳边有孩子的声音轻轻说:\"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程媛正在大学图书馆的古籍室里查阅资料。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关于\"打生桩\"的记载少得可怜,但在她祖母的那本家谱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段用暗语写下的文字。经过两小时的破译,内容让她浑身发冷:
\"光绪二十三年,霖雨四十日,新筑之桥屡塌。知府俞大人命先父施打生桩之法,先父不从,被杖毙。余被迫主持仪式,择童男童女各七,封于桥墩。唯幼弟文谦逃脱,携祖传护符,誓报此仇...\"
程媛的手剧烈颤抖着。文谦...这正是她曾祖父的名字。而那所谓的\"护符\",很可能就是她脖子上挂着的怀表。家谱中还夹着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精确标注了古桥七个桥墩的位置,每个桥墩旁都画着一个小小的人形,其中一个旁边写着:\"俞氏血脉,必偿此债\"。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图书馆的窗户。程媛惊骇地发现,每扇窗玻璃上都贴着一张惨白的小脸,他们无声地拍打着玻璃,嘴巴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最靠近她的那个孩子举起手,指向她桌上的家谱,然后又指向远方——正是古桥所在的方向。
当雷声响起时,那些面孔消失了,只留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数道泪痕。程媛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程教授,我是俞亮,那个拆迁项目经理。我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关于那座桥,还有我昨晚看到的...它们找到我了。求你快来,我在工地等您。它们说...您身上有它们想要的东西。\"
程媛盯着手机屏幕,怀表突然自动弹开,里面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了逆时针方向的五边形符号上。她深呼一口气,抓起雨伞冲进暴雨中。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这场延续百年的诅咒,今晚必须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