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信筒上的泥渍还带着晨露的潮气,可她只觉得那抹血色在眼前晃得人发晕——系统地理沙盘里,茂州的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像团烧穿纸背的炭。
\"姐。\"苏明远的声音带着血锈气,他玄甲上的狼头旗还在滴血,\"剑南的信说吐蕃主力绕开松州?
他们怎么敢?
松州守将张怀玉的箭术......\"
\"松州的关隘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苏婉儿打断他,指尖重重叩在沙盘上,\"安禄山残党早把金叶子塞进吐蕃人的箭囊里了。\"前世史书中\"茂州失守,陇右震动\"的字迹突然清晰起来,她喉间发苦——上一世,正是吐蕃借茂州峡谷突破,与安禄山叛军南北夹击,才让大唐边防线像被撕开的布帛。
苏明谦从城楼上快步下来,腰间的算筹袋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我查过茂州地形,峡谷两侧都是峭壁,只能走中间的栈道。
吐蕃人若想速攻,必定轻装简行——\"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沙盘上的红点,\"粮草?\"
\"正是。\"苏婉儿的眼睛亮起来,系统的唐韵值在她脑海里跳动,新解锁的\"军粮调度\"图谱正浮现在视网膜上,\"长途奔袭,他们最多带七日粮。
只要断了后援,三日就能拖垮士气。\"她转身抓住苏明远的手腕,\"明远,带三千轻骑走北翼的野狐岭,天亮前必须绕到吐蕃军后方。
记住,只劫粮车,不恋战。\"
\"那你?\"苏明远玄甲上的血珠滴在她手背上,烫得人发疼。
\"我去茂州。\"苏婉儿抽回手,从腰间解下那方刻着\"苏\"字的银鱼符,\"明谦留守临洮,盯着驿站的所有信鸽——安禄山的人说不定会冒充信使。\"她扫过云娘攥着的密信,\"云娘,把我书房里的《陇右水道图》拓本带着,路上用蜂蜡封好。\"
云娘的手指在裙摆上绞出褶皱:\"郡君,茂州的陈将军......\"
\"他不信女子能领兵。\"苏婉儿扯出腰间的玉牌,系统的微光在牌面流转,\"但他信这个。\"
茂州的城门在暮色中露出轮廓时,苏婉儿的马车溅了满裙泥点。
陈将军的亲兵举着火把拦在城门前,钢刀映着她的脸:\"末将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苏婉儿掀开车帘,银鱼符在火把下泛着冷光,\"苏郡君奉旨协防陇右,陈将军若要抗旨,我现在就写八百里加急送长安。\"
亲兵的刀\"当啷\"落地。
陈将军的帅帐里飘着浓烈的酒气。
五十岁的老将掀开门帘,酒坛\"砰\"地砸在案上:\"苏郡君?
我守茂州二十年,没听说过哪个闺阁女子能......\"他的话突然卡住,目光落在苏婉儿摊开的地理沙盘上——那上面的峡谷栈道、峭壁水流,竟与茂州地形分毫不差。
\"这是......\"
\"系统推演。\"苏婉儿指尖划过沙盘上的红点,\"吐蕃军此刻在三十里外的红崖口扎营,粮草车停在东侧山坳。
您派去探路的斥候,\"她抬眼直视陈将军,\"应该快回来了。\"
帐外突然响起马蹄声。
浑身是泥的斥候滚下马背:\"将军!
吐蕃人果然在红崖口扎营,粮草车......\"他喘着粗气指向东方,\"在东侧山坳!\"
陈将军的酒意全醒了。
他踉跄着凑近沙盘,粗糙的手指抚过栈道模型:\"郡君说坚守三日......\"
\"三日后,他们的马料会发潮,锅盔会硬得硌牙。\"苏婉儿从云娘手里接过《陇右水道图》,\"今晚子时,我派二十个精壮的民夫潜进峡谷,把栈道中间的三根横木换成松木——松脂遇火就着。\"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等他们的先锋军走到栈道中间......\"
陈将军的喉结动了动:\"点火。\"
第三日黎明,峡谷里的雾像浸了水的棉絮。
苏婉儿站在峭壁上的了望台,望远镜里,吐蕃军的帐篷东倒西歪——果然如系统推演,他们开始杀马充饥了。
\"将军,对方派使者来了。\"亲兵的声音带着颤。
吐蕃使者的皮袍上沾着草屑,腰间的弯刀还带着血:\"苏郡君,我家大帅说,只要开城投降,保你们全须全尾......\"
\"告诉他,我亲自去谈。\"苏婉儿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的软甲,\"带五坛剑南烧春,就说我敬他长途跋涉。\"
谈判帐篷搭在栈道前的空地上。
吐蕃大帅掀帘而入时,酒气裹着腥风扑过来。
他的手刚要摸腰间的刀,苏婉儿已将酒坛推过去:\"大帅可知这酒?
当年太宗皇帝征高句丽......\"
\"少废话!\"大帅的刀出鞘三寸,\"开城还是......\"
\"咚——\"
鼓声从峡谷深处炸响。
大帅的瞳孔骤缩——栈道中间腾起冲天火光,松木燃烧的噼啪声里,传来自家先锋军的惨叫。
他转身要跑,帐外突然冲进二十个持弩的禁军,弩箭擦着他的耳朵钉在帐柱上。
\"绑了。\"苏婉儿拍了拍沾在手上的酒渍,\"把他的令旗挂到城楼上。\"
吐蕃军的混乱比系统推演来得更快。
失去统帅的骑兵像没头的苍蝇,有的往火海里撞,有的被陈将军的弓箭手成排射倒。
苏明远的轻骑从北翼杀回来时,正撞上溃逃的粮队,马刀挥过,带起一串血珠。
\"姐!\"苏明远的玄甲上沾着草叶,\"他们的粮车全烧了!\"
茂州的城门在正午时分彻底打开。
百姓举着炊饼和热水涌出来,有老妇攥着苏婉儿的衣角哭:\"我家小子去年被吐蕃人抓去......\"
\"会救回来的。\"苏婉儿摸了摸老妇颤抖的手,目光扫过城楼上的吐蕃令旗——那抹狼头图案被烧得焦黑,像段褪色的历史。
凯旋的队伍进长安时,朱雀大街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有孩童举着纸扎的狼头旗跑前跑后,有绣娘把苏婉儿的画像绣在帕子上。
吐蕃使者捧着珊瑚树站在城门口,金漆礼盒上的哈达被风吹得飘起来:\"郡君的谋略,我家赞普说......\"
\"替我谢过赞普。\"苏婉儿接过礼盒,目光扫过人群后的朱门,\"但边患不是一场胜仗能了的。\"
夜漏三更时,李公公的马车停在苏府后巷。
老太监掀帘的手还沾着龙涎香:\"郡君的话,娘娘都记在心里了。
她说......\"
\"不必转述。\"苏婉儿把新写的《西陲安抚使策》塞进他手里,\"告诉娘娘,真正的盛世,要让边民有田种,让将士有酒喝。\"
李公公的灯笼照亮她眼底的暗潮。
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云娘捧着个裹着油皮的信筒跑进来,信纸上的墨迹还带着范阳的寒气:\"郡君,范阳急报......\"
苏婉儿的手指在信筒上顿了顿。
她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前世史书中\"范阳鼙鼓动地来\"的记载——这一次,她不会再给安禄山余党半点机会。
\"备笔墨。\"她转身对云娘笑,\"给明远写封信,让他打完这仗,别急着回来。\"
夜风掀起案头的《西陲安抚使策》,最后一页的字迹被吹得翻飞:\"......设安抚使,通互市,修堡寨......\"
而那封来自范阳的密信,正静静躺在她手心里,墨迹未干的字像潜伏的蛇:\"安禄山余党,勾结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