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远,胸前的潜水资历牌上镌刻着127次下潜记录,那些数字本该是荣耀的勋章,却在这次任务后成了诅咒的倒计时。当勘探船驶入南太平洋那片标注着「x区域」的海域时,气压骤降,铅灰色的云层像被无形巨手挤压的棉絮,将整片海面压成浓稠的墨汁。老船长布满裂口的手掌死死攥着船舵,浑浊的眼球里血丝暴起:\"小林,你看这海平线——\"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远处,那里本该是海天相接的地方,此刻却扭曲成诡异的漩涡状,像是某种巨兽正在海底张开吞噬万物的巨口。
下潜前的设备检查出现了异常。我反复调试的氧气瓶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压力表的指针在正常数值和零刻度之间疯狂跳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队友递来的备用对讲机表面结着细密的冰霜,明明船舱内的温度恒定在25c。\"别自己吓自己。\"我强装镇定地拍打对讲机,金属外壳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敲在中空的棺材上。
当加压舱的铁门缓缓开启,咸腥的海水裹挟着腐烂的气息涌入鼻腔。那味道不同于普通的海腥味,而是混合着腐败的肉类与浸泡多年的皮革,像极了停尸房冰柜里渗出的尸水。我顺着导索下沉,头灯的光束在浑浊的海水中切割出一条惨白的光路,却照不透四周浓稠如墨的黑暗。深度表的数字跳动得越来越慢,仿佛时间在这片深海中被拉长、扭曲。
2000米,水压开始压迫耳膜,那种钝痛逐渐演变成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耳道里搅动。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脚踝,像是冰凉的绸缎扫过皮肤。我猛地低头,头灯扫过的瞬间,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从黑暗中一闪而过——那皮肤呈灰白色,布满海藻般的绿色斑块,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凹陷成两个黑洞,嘴里却密密麻麻生长着三层倒钩状的牙齿。我还来不及反应,对讲机里突然炸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紧接着传来孩童尖锐的笑声:\"找到你了......\"那声音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继续下潜到2800米,海底的地形变得诡异起来。平坦的海床突然出现巨大的沟壑,边缘处生长着类似珊瑚的白色物体,仔细一看,竟是由无数人类的指骨拼接而成,指骨间缠绕着半透明的触须,随着水流轻轻摆动,仿佛在向我招手。我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将目光转向光缆方向,却发现本该笔直的光缆此刻扭曲成螺旋状,表面覆盖着一层蠕动的肉膜,每隔几秒就会凸起一个人脸轮廓,那些脸表情各异,有惊恐、有愤怒、也有诡异的微笑。
就在我准备用激光切割器清理光缆时,身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有人拖着千斤重的镣铐在海底行走。我缓缓转身,头灯照亮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二十多个穿着残破潜水服的人形生物悬浮在水中,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状,体内器官清晰可见,心脏位置却跳动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为首的「人」缓缓摘下破碎的面罩,我看到一张正在融化的脸,五官像被高温炙烤的蜡像般流淌变形,最后汇聚成一张布满触须的肉瘤,每根触须顶端都生长着一只眼球,不同颜色的瞳孔从各个角度死死盯着我。
\"不——\"我的惊叫被海水吞噬。那些生物突然张开布满倒刺的嘴巴,喷射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我感觉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低头一看,潜水服的材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液体接触海水后迅速膨胀,化作无数细小的触手,顺着我的呼吸面罩缝隙钻进来。我拼命挣扎,却发现四肢逐渐失去知觉,像是被某种力量抽走了灵魂。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被拖进一个巨大的洞穴。洞顶垂下密密麻麻的发光体,那是无数婴儿大小的生物,它们没有四肢,头部却生长着六只复眼,腹部透明的皮肤下蠕动着未消化的残骸,其中不乏人类的骨骼和潜水设备。洞穴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祭坛,上面刻满扭曲的符号,那些符号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蠕动,拼凑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祭坛周围跪着十几个半人半鱼的生物,它们的鱼尾上布满鳞片,上半身却保留着人类的特征,只是皮肤呈现出腐烂的青色,胸口处裂开巨大的伤口,里面跳动着类似心脏的发光物体。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勘探船的医务室,盐水瓶的输液管里滴落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紫色。队友们围在床边,眼神中充满恐惧和疑惑。\"你在海底失联了整整七天。\"船长的声音沙哑,\"我们捞起你的时候,你的潜水服上缠绕着从未见过的生物组织,那些东西一碰就化成血水,还差点腐蚀了甲板。\"我想要开口诉说经历,却发现喉咙里卡着一团蠕动的物体,伸手一抠,竟掏出半截带着吸盘的触手。
从那以后,我的噩梦才真正开始。深夜的浴室镜子里,总会浮现出那些半透明生物的脸;当我沉入梦乡,无数细小的触手会从床底钻出,缠绕在我的四肢上;更可怕的是,我的皮肤开始出现鱼鳞状的凸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我知道,自己早已不是人类,而是成为了深海恐怖的一部分,那些来自深渊的存在,正通过我,向陆地传递它们的低语。每当夜幕降临,我都能听到窗外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还有孩童尖锐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回来吧......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