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车载电台里断断续续传来调度员沙哑的声音,混着刺啦作响的电流声,仿佛某种来自深渊的低语。后视镜里,警车红蓝交替的警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诡异的光晕,将后方的黑暗切割成破碎的血色与幽蓝。
城西废弃纺织厂的铁门歪斜地挂在锈迹斑斑的门框上,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生生扯开。陈默率先踏入厂区,军靴碾碎满地枯叶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突兀。探照灯的光束刺破雨帘,扫过杂草丛生的空地时,他的呼吸陡然停滞——斑驳的厂房外墙密密麻麻覆盖着暗红色的茧状物体,每一个都有人形大小,表面泛着湿润的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缓慢蠕动,不时渗出黑褐色的粘稠液体,在墙根处汇聚成蜿蜒的溪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与蚕蛹特有的腥甜气息。
\"陈队,这...这太邪门了。\"年轻警员小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强光灯在他手中剧烈晃动,照亮茧状物表面细密的丝纹,那些纹路纵横交错,如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符文。陈默没有回应,他注意到最近的一个茧正在裂开,边缘处露出半截青紫的手指,指甲缝里嵌满黑色的污垢。
破拆组用液压钳强行打开锈死的大门时,一股浓重的腐臭裹挟着温热的气流扑面而来,陈默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橡胶手套下的手背却触到了潮湿的液体。他低头看去,手套上沾着淡粉色的黏液,在警用手电的照射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凑近细闻,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那是纺织厂曾经使用的布料柔顺剂的味道。
厂房内部的景象令在场所有人血液凝固。七具尸体以诡异的姿态散落在布满灰尘的纺织机旁。左侧墙角,一名男性死者四肢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宛如被无形的大手揉皱的玩偶,膝盖骨完全错位,胫骨刺穿皮肉支棱在外;正中央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位年轻女性,她的脖颈以180度反折,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森白牙;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右侧染缸边的女尸,她的皮肤被完整剥离,像一件血淋淋的披风般裹在身上,皮下组织暴露在外,淡粉色的肌肉纤维间穿梭着银色的丝线,仿佛某种生物正在她体内编织新的躯壳。
\"保护现场,禁止触碰任何物体!\"陈默强压下胃部的翻涌,声音却依然沉稳。法医老周蹲在女尸旁,镊子夹起她手腕内侧的皮肤组织:\"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大量皮肤碎屑,但显微镜下显示...这些细胞正在持续分裂,就像还活着一样。\"他突然僵住,用解剖刀小心翼翼划开女尸关节处的皮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关节腔内缠绕着银白色的丝线,如同精密的齿轮组般咬合着骨骼,每一根丝线表面都刻着细小的文字,密密麻麻,宛如某种失传的古老文字。
当陈默试图移动尸体时,女尸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扣住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橡胶手套下传来皮肤被指甲划破的刺痛。他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女尸空洞的眼窝里缓缓伸出两根丝线,在空中交织成一个\"等\"字。周围空气骤然下降,他的哈气在面罩上凝成白霜,而女尸嘴角的裂口处,正缓缓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溪流,朝着纺织机的方向延伸。
凌晨三点,停尸房的荧光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监控画面显示,七具尸体同时坐起,原本僵直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们整齐划一地走向解剖台,按照纺织机的经纬布局排列成阵。女尸的剥皮在无影灯下缓缓展开,露出的肌肉组织中,数以万计的黑色虫卵正在蠕动,每一颗虫卵表面都倒映着警员们惊恐的面容。老周颤抖着举起记录仪,镜头剧烈晃动,却清晰捕捉到虫卵孵化的瞬间——细小的蚕虫破卵而出,啃食着尸体的血肉,同时吐出银白色的丝线,将解剖台织成巨大的茧。
通过档案比对,小林找到了关键线索:\"陈队,1993年7月15日,这家纺织厂发生特大火灾,七名女工被困车间。消防员发现她们时...尸体被丝线缠绕成茧状,和这次案件一模一样!\"泛黄的旧照片上,遇难者的手腕内侧同样有暗红色胎记,形状宛如扭曲的蚕蛹。更令人心惊的是,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袍,手中捧着巨大的蚕茧,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循着线索,陈默带队来到退休老厂长的住所。老式单元楼的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声控灯忽明忽暗。敲开402室的门,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老厂长蜷缩在藤椅上,骨瘦如柴的手指不停编织着丝线,浑浊的眼睛盯着墙上泛黄的纺织机图纸:\"当年为了研制出永不褪色的布料,我们...我们用了南洋巫术中的'血蚕秘术'。那些姑娘都是自愿的,她们的血能让蚕吐出的丝坚韧无比,织出的布能延年益寿...\"话音未落,老人的喉咙发出咯咯声响,无数丝线从他七窍钻出,将他包裹成茧。丝线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正是三十年前遇难的七名女工,她们的表情从痛苦逐渐转为诡异的微笑。
当陈默再次返回纺织厂,发现所有茧状物都已破裂。厂房中央,七具\"尸体\"正在操作着古老的纺织机,梭子穿梭间,织出的不是布料,而是一张张人脸。女尸转过头,空洞的眼窝里伸出的丝线在空中编织出新的文字:\"经纬已成,该你献祭了。\"陈默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暗红色印记,形状与那些茧状物如出一辙。暴雨冲破天窗倾泻而下,接触到丝线的瞬间,化作成千上万的黑色蚕虫,密密麻麻爬满所有人的身体。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他终于明白,这场跨越三十年的献祭仪式从未结束,而他和他的队员们,不过是新的经纬线,正在被编织进永恒的死亡之布。
此后,城西时常传出纺织机的嗡鸣。深夜巡逻的警员总能看到废弃厂房亮起诡异的红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隐约可见有人影在纺织机前忙碌。而陈默的警号,永远留在了那座被诅咒的纺织厂里,连同他逐渐蚕化的身体,成为了血茧迷踪中,新的祭品。偶尔,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附近居民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纺织声,伴随着女子幽怨的歌声,唱着:\"蚕儿吐丝千万丈,织就红妆葬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