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前一夜,月光跟那水似的,从窗棂子外头洒进来。
许青山正在屋里头,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路上要用的行囊。
屋门,被人不轻不重地叩响。
是林晚照。
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羹,走了进来。
她把碗,轻轻地放到桌上。
“要出远门?”她开口问,声音还是那么清清淡淡的。
许青山点了点头,没瞒她。
林晚照也没再多问,她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瞧着就有些年头的,绣着几竿青竹的黑色小锦囊,递到他跟前。
“这个,你带着。”
许青山接过来,打开一瞅,里头不是什么香料,而是些个瞧着就古怪的,黑乎乎的粉末。
林晚照的声音,很轻。
“这是我们家,以前传下来的一个方子,叫‘三日醉’。这香,无色也无味,只要点着那么一小撮,那烟气,顺着风一吹,十步之内的人,闻着了,就得一头栽在地上,睡上三天三夜,雷也打不醒。”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就那么静静地瞅着他。
“我帮不上你别的什么。这个你路上,或许能用得着。千万千万要小心。”
许青山拿着那个锦囊,入手有些沉。他把那个锦囊,仔仔细细地,收进了最是贴身的衣袋里。
“我晓得。”
天,快亮了。
山寨门口,许青山,王虎,云水瑶,怪医,还有那两个箭术最精的神机营老兵,六个人,都换上了一身最是利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背着行囊和兵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李黑风和秦若雪她们,都来送行。
许青山没多话,只是对着众人,抱了抱拳。
然后,他一挥手,六条黑色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融进了那片还笼罩着淡淡晨雾的,无边无际的山林之中。
林子里头,又湿又冷。
六个人,一前一后,脚底下踩着厚厚的落叶,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
云水瑶走在最前头。
她那身形,在这密林里,跟那林中的猿猴一般,几个起落,便能悄无声息的蹿上十几丈高的树梢,替众人探明前路。
许青山走在中间,那双眼睛,在黑暗里,跟那狼似的,不住地扫视着四周。
王虎则断后。
他身上背着最沉的行囊,可那脚底下,却稳得很。
这一路,没人说话。
饿了,就啃几口怀里揣着的干硬麦饼。
渴了,就捧几口冰凉刺骨的山泉水。
走了约莫七八日,他们已经彻底深入北地的深山。
许青山领着云水瑶,在街上几个卖干粮和山货的铺子,不紧不慢地转悠了一圈。
他买了几张瞧着就粗糙的兽皮,又买了些北地特有的,能抗寒的烈酒和肉干。
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替主家采办的,寻常的外地管事。
天,快擦黑的时候,六个人才又在那间不起眼的客栈后院柴房,重新聚了头。
王虎把门从里头闩上,又寻了块破布,把那门缝给堵得严严实实。
“公子,这地界,不对劲。”
他把那柄厚背的砍山刀,往桌上一放,那声音,压得极低,“俺跟张三他们在外头转了一下午,街上那些个巡逻的兵痞,比那城门口的还要多。一个个都跟那喂不饱的狼似的,瞅着谁都想上去咬一口。”
许青山点了点头,他把那张刚从镇上买来的,画得七扭八歪的堪舆图,在地上铺开。
那图,是这燕北之地的简图,上头就标着几条主要的山脉和河流,瞧着就粗糙得很。
“咱们现在,在这儿。”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标着“北安镇”的小点,“要去那冰风谷,得往北,再走上至少两百里。中间,全是些没经过人的雪山和老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