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他手底下那两百多个官兵,来帮我当个陪练。”
林晚照的身子僵了一下。
她看着许青山,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震惊。
“你疯了?”
“他有两百个现成的兵,还有全套的官府军械,我为什么不用?”许青山反问。
“那是官军!是燕王府治下的官军!你动了他,就是公然造反!”
“我开矿的时候,就已经在造反了。”
许青山那话说得轻描淡写,“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你就告诉燕王妃,她若是不敢,这十万两,我也不要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拉着她儿子,一块儿给这座雪山陪葬。”
林晚照没再说话。
她深深地看了许青山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疯了。
他是要把这天,给捅个窟窿。
燕王妃的效率,比许青山想的还要快。
第三天,那个胖县尉张大彪,就骂骂咧咧地带着他那两百个兵,又一次上了雪山。
这一次,不是来查案的。
是燕王妃亲自下的帖子,说是矿场底下,挖出了一块千年不遇的“金王”,足有上百斤重,请他这个父母官,亲自带兵护送下山,免得被山匪给抢了。
为了这块“金王”,燕王妃许诺,事成之后,分他一成的份子。
一成的份子,就是十斤黄金。
张大彪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点被许青山耍了的怨气,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领着兵,跟着王虎,一路就往那最深的山沟里走。
那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是崎岖。
两边是陡峭的好比是刀劈斧砍的悬崖。
“我说,这他娘的到底还有多远?”
张大彪骑在马上,颠得那身肥肉直晃悠,有些不耐烦。
“快了,快了,就在前头那个山谷里。”
王虎走在前头,脸上堆着笑,那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当那两百多人的队伍,全都走进那条狭窄的只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峡谷时。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巨响。
他们身后的那条来路,被滚落的巨石,给彻底堵死了。
紧接着,前头的去路也被同样的方式给封了。
整支队伍成了一锅被堵在锅里的饺子。
“怎么回事!”
张大彪那张胖脸一下子就白了,“是山塌了?”
他话音未落。
那两边的悬崖上冒出无数的人头。
是那些衣衫褴褛的矿工。
他们手里头没有兵器只有石头和滚木。
“砸!”
王虎一声令下。
那磨盘大小的石头带着风声,就从那几十丈高的悬崖上滚了下来。
那两百个官兵瞬间就乱了套。
他们是官军是练过阵仗的。
可他们练的是怎么在平地上跟人对砍。
他们从没练过怎么躲这从天而降的石头。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响成一片。
那狭窄的峡谷瞬间就成了修罗场。
“放箭!放箭!”
张大彪吓得魂飞魄散,躲在一块巨石后头声嘶力竭地吼。
可那些弓箭手才刚把弓拉开,那头顶上就泼下来一盆盆黑乎乎的、带着刺鼻气味的东西。
是桐油。
紧接着就是漫天的火把。
“轰!”
那峡谷一下子就成了一条火龙。
那些被桐油浇了一身的官兵,瞬间就成了火人在那地上疯狂地打滚惨叫。
那股子皮肉烧焦的味道闻得人想吐。
张大彪彻底吓傻了。
他知道这不是山塌了。
这是个陷阱。
是个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绝户的陷阱。
火势渐渐小了。
那两百个官兵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些也早就被吓破了胆,扔了手里的兵器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
王虎带着五百个手里拿着削尖了的木棍和矿镐的矿工,从那被堵住的谷口,围了上来。
那五百个人那眼睛都是红的。
他们瞅着那些官兵好比是狼瞅见了羊。
前几天就是这些人杀了他们的同伴。
今天,这笔血债该还了。
“都他娘的别动!”
王虎那大嗓门震得整个峡谷都在晃。
“谁敢动一下,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
他走到那吓得尿了裤子的张大彪跟前,一把就把他从马上给拽了下来。
“张大人,我们公子,有请。”
许青山,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他身后,是柳青青,还有那一百个早就换上了官兵皮甲,拿着崭新短刀的亲卫。
他瞅着底下那片狼藉,那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大彪被两个矿工,像拖死狗似的,拖到了许青山跟前。
“许……许管事,饶命!饶命啊!”
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这都是误会!是王爷的命令,不关我的事啊!”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许青山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拍了拍他那张全是鼻涕眼泪的胖脸。
“我还要谢谢你,帮我送来这么好的兵,这么好的甲。”
他站起身,瞅着底下那些跪地求饶的官兵。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脱了身上那层皮,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雪山矿场的人。”
“吃的,穿的,跟他们一样。”他指了指那些矿工。
“每个月,还多二两银子的安家费。”
“谁若是不愿意……”
他顿了顿,那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峡谷里,还缺几十具尸首,陪你们那些同伴。”
那些官兵,面面相觑。
他们没得选。
很快,就有人第一个站起来,脱下了身上那身皮甲。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一会儿,那地上,就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官服。
那些个前一刻还是官军的人,这一刻,就成了许青山的兵。
“很好。”
许青山很满意。
他又看向那抖得好比是筛糠的张大彪。
“至于你,张大人。”
“我……我愿意!我也愿意留下!”张大彪急忙喊道。
“不,你还有别的用处。”
许青山摇了摇头。
他冲着柳青青使了个眼色。
柳青青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捏开张大彪的嘴,就把里头的一颗黑色的药丸,给他灌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张大彪那脸都绿了。
“断肠散。”
许青山那话说得云淡风轻,“每个月初一,若无我的独门解药,你就会肠穿肚烂,疼上七天七夜,才会断气。”
张大彪那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
“从今天起,你还是黑石县的县尉。”
许青山瞅着他,“你那两百个兵,就当是在这雪山剿匪,全军覆没了。你呢,侥幸逃得一命。”
“你要按时回县衙点卯,跟以前一样,吃喝玩乐。”
“我每个月,会派人给你送解药,也会给你送新的命令。”
“你若是敢耍半点花样,或者把这儿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
他没再说下去。
可那意思,张大彪懂。
他这是被许青山,彻底给捏在了手心里。
成了他安插在官府里头的一颗,身不由己的钉子。
这场几乎算得上是兵变的闹剧,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许青山给压了下去。
那峡谷,被重新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