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黑影,从那地底下钻了出来。
是蚂蚁。
不是寻常的蚂蚁。
它们体型巨大,比指甲盖还大,通体漆黑,那颚部好比两把剪刀,泛着森冷的寒光。
数量极多,好比一股黑色的潮水,瞬间就淹没了那块陶罐摔碎的地方。
那股子刺鼻的酸味,一下子就冲进了所有人的鼻子里。
“这是什么东西!”
山下的官兵,发出惊呼。他们从没见过这种蚂蚁。
那黑色的潮水,冲着那最前头的官兵就涌了过去。
那些官兵穿着厚重的铠甲,本以为无事。
可那些蚂蚁却极其灵活,它们从那铠甲的缝隙里,从那头盔的边缘,从那袖口,裤脚,钻了进去。
“啊!”
一个重甲兵发出惨叫,他扔下盾牌,双手疯狂地去抓挠脖子。那蚂蚁已经钻进了他的衣领,一口咬下。
那疼痛,好比刀割,又好比火烧。
紧接着,更多的惨叫声响起。
那狭窄的山道,本就被油泼得又滑又腻。
现在又被这黑色的蚂蚁潮一冲,那些官兵更是站立不住,踩着同伴的尸体和身子,你推我搡,摔作一团。
后面的官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见前面的人像是疯了似的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也被那股子刺鼻的酸味熏得眼泪直流。
恐慌开始蔓延。
山下的燕云,那张脸瞬间煞白。
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自己的精兵,好比一群被煮沸的蚂蚁,彻底乱了阵脚。
“稳住!稳住阵型!”他厉声喝道,“弓箭手,放箭!射那些暴民!”
可他的命令,根本传达不下去。那山道上,已经被蚂蚁和乱兵堵死,他的传令兵,根本上不去。
“长刀手,冲锋!给我把那些蚂蚁,都给砍死!”燕云又下令。
可长刀手冲上去,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他们哪里敢踏进那黑色的潮水,只能站在外围,看着那些被蚂蚁淹没的同袍,发出绝望的惨叫。
“就是现在!”
许青山的声音,好比一道惊雷,在那五百个“新兵”耳边炸响。
“给我杀!”
他抽出腰间那柄新出炉的长刀,那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没有冲在最前头。
他站在山道的侧翼,那里,有一条被清理出来的羊肠小道。
柳青青带着五十个亲卫,好比一群猎犬,从那羊肠小道上,无声无息地冲了下去。
他们手里拿着的,是短刀。那刀刃,抹着从蚂蚁身上提取出来的酸液。
那些蚂蚁,对他们没有半分威胁。它们只追逐那些被它们的费洛蒙吸引过来的官兵。
许青山没让他们去跟官兵硬碰硬。他只让他们,去收割那些被蚂蚁咬得满地打滚,毫无反抗之力的官兵。
一刀一个。
手起刀落,不带丝毫犹豫。
“弓箭手,射那些没被蚂蚁咬到的!”许青山又下令。
他把最锋利的箭,瞄准了那些还算整齐的弓箭手和长枪手。
他们没有盾牌的保护,只要被射中,就会倒下。
那五百个“新兵”,也被眼前这副景象给刺激得红了眼。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也跟着冲了下去,手里挥舞着矿镐,木棍,还有那些被蚂蚁咬得七零八落的官兵的兵器。
他们好比一群饿狼,扑向了一群受伤的绵羊。
那场面混乱血腥。
山下的燕云,终于看清了山上的情况。
那根本不是什么土匪。
那是许青山的人!
“许青山!”他怒吼出声,那张俊朗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愤怒,“我杀了你!”
他一抖马缰,就要往山上冲。
“二公子,不可!”
身边的护卫统领一把拉住他,“那山道被蚂蚁和乱兵堵死,您冲上去,只会陷进去!”
“废物!都是废物!”燕云气得发抖。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虎卫营,此刻却好比一群待宰的羔羊,被那些衣衫褴褛的“土匪”,随意地屠杀着。
他不能让这支军队,毁在这儿。
他更不能让许青山这个“匪首”,如此嚣张。
“传我命令!”燕云高举马鞭,“所有弓箭手,无差别覆盖射击!把那些蚂蚁,把那些乱兵,全都给我射死!”
他这是要自断一臂。
那漫天的箭雨,带着呼啸,朝着山道就泼了下去。
那箭,不分敌我,不分人蚁,好比雨点,密集而又狠毒。
山道上的许青山,猛地一拉身边的小头目。
“撤!全部撤回山寨!”
他早就料到燕云会出此下策。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要燕云亲手,把自己的兵,都给清理干净。
那五百“新兵”得了命令,立刻就往回撤。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穿行在那些被蚂蚁围困的官兵身边,好比幽灵。
那箭雨,落在他们身上,好些个都中了箭。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头。
许青山断后,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山下的燕云。
他要让这个年轻的燕王血脉,记住他。
记住他许青山,不是一个好惹的对手。
那箭雨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山道上,尸横遍野。
黑色的蚂蚁,红色的鲜血,白色的森森白骨,混杂在一起,好比一幅地狱的画卷。
那被蚂蚁咬死的,被乱兵踩死的,被箭雨射死的,堆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燕云看着那惨烈的景象,那张俊朗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他输了。
输给了那个,从一开始就被他瞧不起的“匪首”。
他不是输在兵法上,而是输在对人性的掌握上。
他输在,他没有许青山那么狠。
“撤。”燕云吐出一个字。
他这辈子,从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他甚至连敌人的模样,都没看清。
他们只是一群穿着破烂衣服,手里拿着矿镐木棍的“流民”。
可就是这群“流民”,却把他最精锐的虎卫营,给打得伤亡惨重,溃不成军。
那股子说不出的屈辱和愤怒,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要窒息。
这个仇他必须报。
但他更知道他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大军缓缓退去。
许青山站在焦黑的山顶看着山下那浩荡的军阵,渐渐远去好比潮水退去。
他没有追击。
他们现在的兵力,还不足以跟燕王的主力部队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