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诗心底一沉,故作的从容有些装不下去:“不过一个孩童而已,又怎会想要对顾家不满?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解吧?”
“具体如何,要看明日升堂后的审讯。虽说是孩童,不过小小年纪为非作歹的衙门遇到的并不少,所以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断定没做坏事。”徐宗雨说着到底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嗯——味道差了很多。
徐乐诗的脸色有些变了,手中的帕子攥出了一些褶皱,她垂眸片刻,扬起的笑脸有些牵强:“大哥有所不知,往日里诗诗曾经在外救济过一个孩童,午后顾家消息传来的同时,那家孩童也不见了。故此,诗诗很是担心,会不会是同一个孩子。”
“诗诗。”徐宗雨面色略微严肃,“正所谓扶人一时易,立人一世难。你既然救济过他一次,便是给过了他重生的机会,如果他不争气,那便是他的事。即便你再次顶着得罪顾家也要帮他,若是他自己不知悔改,也不过是扬汤止沸,于你无益,于徐府更是无益。
徐乐诗当然不认为褚天旭会与匪徒有所联系,倘若那样,褚丁武何必到处去找人?
“大哥,据我所知,那孩子不会惹下这样大的麻烦,更谈不上会得罪顾家。”
“假若他没惹麻烦,衙门会还他公道,你要相信大人的审理。”徐宗雨眉头紧锁,他不明白徐乐诗为何会这般紧张一个外人。
“大哥说的是,只是,诗诗总归救过他,就想他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虽说浮生若梦,聚散随缘,可大哥,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诗诗终是有些不忍。”徐乐诗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徐宗雨的眼神变了,有些审视的看过来:“你与那家人,有何渊源?”
徐乐诗心口一跳,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否认:“并无,就,就是救过那个孩子一次。”
“可是,你并不确定就是他不是吗?”徐宗雨想起她话中的漏洞。
徐乐诗僵了一瞬,还是太急了:“诗诗先是听说送去京兆府的人中有个孩童,继而听说他不见,就有些着急。”
徐宗雨更是怀疑:“你救过他一次就算了,怎的还让他家人找过来要你帮忙?我们徐府,什么时候是别人想登门就登门的存在了?”
“大哥想岔了,是诗诗午后自寺庙回来,路上遇到随口多问了一句,见他们找的急,这才说要帮着他们找找。”徐乐诗现场编谎言圆自己的漏洞,急得出了一身汗。
徐宗雨这才勉强相信:“你身为尚书府千金,莫要自降身价,与这些市井平民打交道。再说,你怎么确定他们就一定不会做这种事?善于欺骗的人多了去了。”
徐乐诗还要说话,刚张口就被制止住——
“诗诗,你要记住,我们徐府没有无尽的荣光,父亲在礼部,做事更要谨言慎行。不要说现在尚无升堂审讯,退一步讲,就是顾家咬定了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你觉得凭大哥的官职能做什么?还是说让父亲拼了自己的前程,去为了一个平民与顾家作对?”
一番话成功让人闭了嘴,徐乐诗差点忘了,徐府最擅长的就是独善其身,她颓丧的低下了头:“大哥说的是。”
“你身在深闺,不该过问这些琐事,我虽然在朝为官,依旧还不能成为父亲的助力。偌大的府邸,不单单只靠父亲,府中的每个主子,都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被别人抓到把柄,你懂吗?”徐宗雨一番话中满是告诫。
徐乐诗从中听出了对自己的不满,她指尖狠狠掐住掌心的软肉:“诗诗明白。”
“好,天色不早,你回去吧,注意着脚下。”徐宗雨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徐乐诗出了院子就觉得身上一软。
“小姐小心。”霜露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
徐乐诗抬头,夜空漆黑一片。深秋的夜风掠过她的脸庞,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气。远处的枯枝在风中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低声絮语。
望着那无星无月的天穹,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夜色太浓了,浓的化不开,就像她此刻的心绪。府中的灯笼在身后投下摇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的心底。
“小姐,起风了。”主子不动,霜露不得不提醒道。
“是啊,起风了。”徐乐诗叹息一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深秋的一片枯叶,不知将要被吹往何处。
回到风雅阁,坐在梳妆镜前,发髻被拆下,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映着镜中人苍白的脸色,让人忍不住怜惜。
徐乐诗神游天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万一,就说万一顾家揪着不放,非要把褚天旭一起关进牢房呢?不,褚天旭没胆子做下与匪徒勾结之事,定然会审问清楚的。
然而话说回来,十来年,她毕竟没与褚天旭一起长大,对于褚天旭做了还是没做,心中没底。
还有一件事,褚丁武找的匪徒不是去劫持徐乐婉的吗?怎么好好的跑到顾家跟前去作死?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乐诗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唯一知道的就是,顾家夫人也去了相国寺。
“小姐,您该洗漱了。”霜露战战兢兢进来,主子总是莫名心情不好,难熬的是下人。
徐乐诗麻木的起身,算了,等明日吧。
褚家布庄。
吴氏哭的双眼红肿,那是她的心头肉啊,竟然被带进了京兆府——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娇贵的旭哥儿哪里受的了?
褚丁武则满屋子乱转,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正在这时,孙二郎与张福来了,他们卸了货等到晚上,掌柜的都没找他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吴氏坐着没动,她的一颗心全在宝贝儿子身上,想的念的是他冷不冷,饿不饿。
褚丁武脚步一拐,过去开了门:“谁啊?”
孙二郎站在门卫搓了搓手,满脸讪笑:“掌柜的,我们来知会你一声,下午带回来的布匹都送去了仓库。”
二人本来怀疑掌柜的再次对他们不利的,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掌柜的公子被捉拿去了衙门。
哎呀,这是个大事!人命不人命的他们不关心,假如掌柜的想不开,把手里的银子全拿去打点了狱卒,他们怎么办?因此,循着味过来了。
褚丁武正烦着呢,当然没好脸色,粗声粗气的回道:“知道了,现在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布匹的事暂且放一边。“
说完就要关门,被孙二郎一伸腿给挡住了:“别啊掌柜的,我话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