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
数百尸体堆集在一起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惊得众人心头一颤。
面对镖师们的强硬手段,灾民之中剩下的毒瘤也不敢顶风作案。
对于陆沉舟颁布的管理条例,所有人都选择了无条件的服从。
乱世,需要重典。
再说了,这位总镖头对他们算是好的了。
给他们建造房舍,给他们锄头开垦田地。
让他们进山烧炭,还有每天一顿免费的白粥。
只要自己勤劳肯干,一家人都不会饿着肚子。
听闻一些小道消息,这位总镖头还要去给他们购置过冬的衣物。
很多人都给陆沉舟立下了长生牌位。
民心,正在慢慢收拢,而军队也在逐渐壮大。
两个月后,一处空地之上。
墨云已经能随着鞍鞯轻微的震动,从而变换步伐。
马背肌肉在他胯下剧烈起伏,仿佛驾驭着暴风雨中的海船。
黑马突然发力前冲,陆沉舟整个人后仰成弓,靴跟死死扣住马镫。
“好孩子!”
陆沉舟大笑出声。
“走!\"
反手拍在马臀上,墨云打了一个响鼻,空地上黄土满天。
身后跟随着数百位身穿甲胄的将士,苍白的大地上如同一条黑龙使得大地震颤。
这场景,陆沉舟已经幻想了无数遍。
你敢相信,这仅仅不到百骑,若是千骑,万骑....
那又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墨云接到命令突然人立而起,陆沉舟靴跟猛磕马腹。
数百匹战马嘶鸣声宛如撕裂苍穹,身后的诸位将士同时稳住身形。
陆沉舟望着远处被夕阳笼罩的庆阳府。
不由得发出一句感叹:“如此江山,岂不令人怀念。”
城头之上,贾三注视着陆沉舟带领骑兵归来,内心也是止不住的激动。
怪不得明公一直念叨着组建自己的骑兵。
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入夜,雪光把城墙映成青灰色。
四位娘子围在桌子上打着麻将。
桌下的炉子燃烧的煤炭,把脚丫照得温暖无比。
这是前几天陆沉舟刷到,觉得无聊就买了下来。
大雪封天没什么娱乐项目,并且老是紧绷着身心不利于健康。
交代了规则之后,四人就很快的上手了。
于此同时给了老村长一副象棋,让他跟裴秀两人消磨时光。
至于他,也留了一副围棋在议事厅,有事没有就跟贾三对弈。
这个世界是有围棋的,贾三也是学过,而陆沉舟正好也是一个围棋爱好者。
呼~
smoking!
又落一子。
望着披着狐裘大衣吞云吐雾的陆沉舟,贾三不由得用手捂住鼻子。
“明公的病,还是不见好转吗?”
说话的功夫,贾三也落下一子。
“这是心病,烦恼的时候来一根有利身心健康。”
陆沉舟弹了弹烟灰,搬出之前的说辞:“闻着是有点难受,是药三分毒嘛。”
说话的功夫,又从仓库拿出一包烟,递了过去。
“想事情想不通的时候,可以抽一根试试。”
陆沉舟安利道:“不过短时间不宜吸太多,保持三天一根就行。”
贾三学着他拆烟的模样,用手指敲了敲,随后打开了烟盒。
鼻子细细闻了一下,是有一股香气。
他也试抽过一次,呛得他直咳嗽,就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多谢明公。”
把烟收进怀里,眼看陆沉舟又落一子,贾三陷入思考。
“宋叔文那边什么情况?”
面对陆沉舟的疑问,贾三思考着下一步的走法:“让我们在送五千斤粮草进城。”
“不止是他,还有庆阳方向都在催促。”
“根据王豹打听到的消息,清庆两城冻死的百姓足有四千,且还在每天更新。”
陆沉舟又猛吸了一口,眼里是说不清的复杂之色。
“上次三千石粮草,宋叔文只用一千斤赈济灾民,我还真是低估这群官二代的人品。”
“五千石?他还真敢开口,真当我是他手下了。”
陆沉舟白子一落,棋盘之中,贾三的六颗棋子已然没有活路,关门吃。
提子放入棋合之中,缓缓开口:“回信,只有一千石粮草,爱要不要。”
“那庆阳府那边?”
贾三望着棋盘,只有一些残气,能继续下,但也难逃被吃掉的命运。
“曹淑贪得无厌,不用给,让李四郎带着召集到的人,马上赶回来。”
“反正开春之后就要攻打庆阳,留他们在城中恐怕会遭到曹淑的报复。”
两人下棋的功夫,巡逻的陈大山一行人聊着天就走了进来。
“陈大山,表字五丁,你们觉得怎么样?”
韩成功撇撇嘴:“不怎么样,陈五丁?还不如大山呢!”
一听这话,陈大山急了:“怎么可能,老太爷说五丁开山,多好听的名字!”
《五丁开山》是个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
旁边的刘五挠了挠头:“老太爷也给我取了一个表字,文功。”
“五通武,要我熟读文书方能建功。”
韩成功听闻颔首:“这个表字不错,比大山的五丁要好!”
听着众人谈论着取表字的情况,陆沉舟也来了兴趣,随即插嘴:“谁给你们取的?”
“老太爷啊!”
甄有钱。
顿时,陆某人明白了,这段时间让他教这小孩子识字来着。
他负责一些数算和古文,裴秀负责孩子们的地理课,孩子们也略见懂事乖巧。
“三哥,要不让老太爷给你取一个?”
陈大山对着贾三使了个眼色:“要是日后朝廷有什么任命文书,念出来也好听啊!”
不用想,他们肯定是被中二少年韩成功带跑偏了,才弄出这么一档事。
“不必了。”
贾三摆手拒绝,然后补了一刀:“明公说会帮我取一个。”
陆沉舟有些困惑,但转眼想到上次求药的时候,好像自己是这么答应的。
我超!
这个老狐狸!
哎呀,我们怎么没想到让明公取一个呢!
失算了!
可眼下表字都定好了,众人也只能在心里感叹贾三不当人,着实卑劣。
雪粒子砸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盐。
锦娘把最后半块馒头塞进小儿的嘴里。
大门被北风撞得砰砰作响。
“阿娘,冷。\"
小儿往她怀里拱了拱,破袄里絮的芦花早被寒风吹透:“为什么晚上不能烧炭了呢?”
锦娘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总镖头说不通风的地方烧炭会中毒的。”
“忍一下,爹爹马上就去领新棉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丈夫的声音。
“锦娘,四哥,出来帮帮忙。”
大窝棚里的几个汉子眼露喜色:“是老六他们回来了!”
如此情况,在灾民营地随处可见。
“哎呀,还是新的被窝和衣服呢!感谢总镖头!”
“王婶小心一点,里面还有热乎的葱油饼。一人一张,可别弄脏了衣服。”
刚刚还寒冷的窝棚里转眼变得温暖了许多。
一大家子围在被子里,吃着葱油饼,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对陆沉舟的感激。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青瓦檐角。
宋叔文刚掀开车帘就打了个寒颤。
清河外城的长街上,横七竖八躺着裹草席的人形,几个衙役正拖着板车挨个翻检。
冻得梆硬的手臂从草席边垂下来,在雪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王爷,库房还剩三百石粮,是否.....\"
新任县令王浩然话音未落,街边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嚎。
他循声望去,只见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拼命摇晃怀中小儿。
那孩子青紫的小手垂在破袄外头,早被雪粒盖得看不出颜色。
宋叔文神色不悲不喜:“冻死了多少人?”
王浩然不敢直言,只能躬身递上文书——一千八百三十二。
合上文书,他挥手招来一名亲信:“催促一下陆沉舟。”
亲信支支吾吾说道:“陆将军早上派人传信,说是路途遥远,只有千石粮草....”
“御寒的衣物呢?”
“只有千石粮草,还说....”
“还说什么!”
面对宋叔文的质问,那人直接跪倒在地:“还说爱要不要!”
“欺人太甚!”
宋叔文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暗骂着陆沉舟祖宗十八代。
新任县令王浩然知道这个名字,而且也清楚他的为人,一分钱不收就运来的诸多粮食。
若是没有他,清河县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这位小王爷得到粮草,仅仅只有十分之一送来了县衙,剩下的全部运回了自己的封地。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又如何抵抗王府的威压。
“王县令。”
“下官在。”
“小王希望这文书上的人数,少一点,你明白吗?”
凌冽的眼神让王浩然心头一颤,忽然觉得那些冻死的惨状,都没这双眼神来得恐怖。
县衙公堂,那些虚报的数目像针尖扎进眼里。
王浩然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气,他要忍!
他要往上爬才能救更多人!
府库大门吱呀开启的刹那,霉味混着寒气扑面而来。
本该堆满棉麻的库房,空得能听见回音。
几口蛀了虫的樟木箱里,散着些发霉的陈年粗布。
王浩然弯腰捻起块碎布,指尖传来的潮冷让他心头发沉。
这些浸了水的布,怕是连件囫囵衣裳都缝不出。
“大人!\"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主簿抱着卷宗踉跄撞进来,官帽都歪了半边:“南城粥棚....又冻死二十六人....”
他盯着墙上“明镜高悬\"的匾额看了半晌,忽然解下腰间的玉佩。
“拿去典当行换现银采买棉花。\"
主簿刚要劝阻,却见王浩然已褪了大氅:“连同这个,能换几匹是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