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奥阳视角:笔尖下的银发与心跳**
台灯的光圈在草稿纸上收缩,像一轮小小的、疲惫的太阳。祁奥阳放下被汗水浸得有些滑腻的笔,揉了揉酸涩发胀的太阳穴。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爬过了凌晨一点,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只有远处高楼上几点零星的霓虹,如同困倦的眼睛。
桌角,摊开的数学卷子上,最后一道圆锥曲线题的图形扭曲着,像一只嘲笑的怪兽。旁边,却压着一本摊开的速写本。本子的边缘卷了毛,显然被频繁翻动。最新一页上,用铅笔细细勾勒着一个身影。
银色的短发,如同淬炼过的月光,几缕发丝拂过冷峻的侧脸线条。紫罗兰色的眼瞳深邃如寒潭,即使只是铅笔的灰调,也仿佛蕴含着穿透纸张的锐利和……一丝难以捕捉的、冰层下的疲惫。他背着一柄造型古朴厚重的巨刀,刀鞘上冰冷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背景是混乱的、充满金属质感和奇异光效的角斗场碎片。
格瑞。
祁奥阳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画中人冷硬的唇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的、莫名的悸动。这悸动来得突兀,带着点熟悉的、却又抓不住的酸涩感。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奇怪的感觉驱散。只是画个喜欢的动漫角色而已。《凹凸世界》里的格瑞,强大、冷静、背负着沉重的秘密,是她高三苦海里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仅此而已。
可为什么……画着他紧握刀柄、指节泛白的手时,自己的指尖也会传来一种被勒紧的幻痛?为什么描绘他紫瞳深处那抹难以察觉的疲惫时,自己的心口也会跟着发闷?
“大概……是熬夜熬出幻觉了。”祁奥阳小声嘀咕,把速写本合上,推到桌角,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只数学怪兽身上。
然而,笔尖悬在纸上,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
昨晚……好像又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什么?冰冷的金属高台?呼啸的风?还有……一丝极其微凉的、如同银月清辉拂过脸颊的触感?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却在她醒来后,在清晨刷牙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时,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根。
真是疯了。祁奥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肯定是最近《凹凸世界》的同人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点开手机锁屏,壁纸正是格瑞一张官方战斗cG,银发在能量风暴中飞扬,眼神冰冷坚定。
她看着那张脸,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一种强烈的、毫无来由的倾诉欲,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疲惫的胸腔里冲撞。她需要做点什么,把心里这股乱糟糟的、混杂着悸动、酸涩和莫名思念的情绪宣泄出来。
不是解题。是创作。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祁奥阳鬼使神差地再次翻开速写本,翻到空白的一页。铅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这一次,她没有画战斗的姿态。
笔尖落下,沙沙作响。线条不再是凌厉的刀锋,而是柔软的、带着温度的弧线。
画面上,依旧是那个银发的少年。但他没有握刀。他微微低着头,银色的睫毛低垂,遮住了小半紫瞳。他的双臂以一种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姿态,环绕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他的下颌抵着虚无,线条紧绷,仿佛正用尽全身力气拥抱着什么看不见、也抓不住的东西。背景是模糊的、冰冷的金属墙壁,与他脸上那种近乎绝望的专注形成强烈的对比。
祁奥阳画得很慢,很用力。铅笔芯断了好几次。每一次重新削尖笔头,她的指尖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这个场景。这根本不是官方剧情!这完全是她大脑里凭空冒出来的画面!
可当最后一笔落下——画中格瑞紧抿的唇线,和环绕着虚无的手臂上绷紧的肌肉线条——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毫无征兆地从心脏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她!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画纸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画中格瑞冰冷的侧脸上,砸在他那徒劳拥抱的手臂上。
祁奥阳愣住了。她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一片冰凉的湿意。为什么哭?为谁哭?为这个纸片人?为一个自己虚构的、根本不存在的拥抱场景?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熟悉,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被这幅画硬生生唤醒了。泪水汹涌而出,她伏在桌面上,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是悲伤。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巨大遗憾、失落和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时空的、锥心刺骨的思念。
为了谁?她不知道。只知道这汹涌的泪水,为画中那个拥抱虚无的身影而流,也为自己胸腔里这片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整个世界般的巨大空洞而流。
***
**格瑞视角:碎片回响与宿命之墟**
大赛资料库最底层的“禁忌区”,空气里弥漫着数据尘埃和能量过载后特有的臭氧焦糊味。冰冷的蓝色光带在巨大的服务器矩阵间无声流淌,映照着格瑞如同冰雕般的身影。
他面前悬浮着数十面巨大的光屏。屏幕上不再是浩瀚的星图,而是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来自古老遗迹的残缺碑文、禁忌实验的加密档案、以及被高等文明封存的、关于“灵魂本质”与“维度迁跃”的禁忌理论。
五个月。他找到了坐标,却无法靠近。那扇六楼熄灭的灯窗,成了他精神世界里一座冰冷的灯塔,日夜灼烧着他。大赛的日常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战斗、积分、排名……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重量。他像一柄出鞘后却找不到目标的刀,沉默地游荡在喧嚣的边缘,周身散发的寒意足以冻结靠近的一切。
唯有这里,在禁忌知识的冰冷废墟里,他才能找到一丝……或许能解释那场消失的线索。
“……‘灵魂烙印’……‘跨维投影’……‘宿命纠缠’……” 格瑞冰冷的唇间吐出一个个艰涩的词汇,紫罗兰色的眼瞳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扫描、分析、推演着屏幕上那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一条来自某个已消亡的高维文明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个体A(高维投影体)在低维时空遭遇规则湮灭……其核心‘源质碎片’(记录为圣光\/赤狱双生形态)因强烈‘执念锚点’(指向个体b)产生异变……碎片未消散,反以‘诅咒\/祝福’形态烙印于个体b灵魂本源……形成‘回响坐标’……当‘源质碎片’在原生维度重组完成,‘回响坐标’将强制牵引个体A的‘信息投影’回归……此过程不可逆,周期未知……表现为生生世世、跨越维度的‘必然相遇’与‘核心羁绊’……”
格瑞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几行文字上。“源质碎片”……“圣光\/赤狱双生形态”……“执念锚点”……“回响坐标”……“诅咒\/祝福”……“生生世世”……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记忆的核心!
祁奥阳消失时最后化作的数据流……她留下的白玉铃铛碎片……她在地球上毫无元力的状态……还有自己心中那片无法填补的空洞和那近乎本能的、跨越星海的追寻!
难道……这就是答案?
一种冰冷的宿命感,如同宇宙深寒,瞬间攫住了格瑞的心脏!她的消失,她的遗忘,并非终点!而是某种更高维度规则下的……必然循环?那枚嵌入他灵魂的“碎片”,既是诅咒——让他永远无法真正拥有,永远追逐一个可能再次消失的幻影;也是祝福——在无尽的轮回中,为他们留下唯一的重逢坐标?
为了验证这个疯狂的理论,格瑞动用了大赛最高权限,甚至付出了一笔惊人的积分代价,从星际黑市的“情报贩子”雷狮那里,换取了一个指向传说中“时间回廊”的坐标——一个据说能窥见灵魂碎片记忆回响的奇异空间。
此刻,格瑞正站在“时间回廊”的入口。那并非实体建筑,而是一片悬浮在扭曲时空中的、由无数破碎光影构成的漩涡。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没有丝毫犹豫。格瑞握紧了掌心的白玉碎片,一步踏入!
轰——!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乱流!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高速旋转的利刃,呼啸着向他切割而来!剧烈的眩晕感和撕裂感几乎要将他彻底粉碎!
他咬紧牙关,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在掌心的碎片上!以它为引,以灵魂深处那个“回响坐标”为灯塔,在狂暴的碎片洪流中艰难地定位、捕捉!
无数的光影碎片飞速掠过:
一个穿着兽皮的少女,在篝火旁用发光的藤蔓编织着什么,抬头看向夜空,眼神清澈,旁边倚着一柄缠绕着血色煞气的石矛……一个身着古袍的女子,在幽暗的丹房里,指尖跳跃着温润的白光,小心地炼制丹药,窗外月光下,一个银发束冠的身影静静伫立……一个穿着未来机甲服的战士,在星际废墟中挥动光剑斩杀敌人,剑柄上镶嵌着一黑一白两枚晶体,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带着关切的声音:“坐标安全,继续前进”……
画面飞速切换!时代、背景、身份……千差万别!唯一不变的,是画面中心那个或男或女、但灵魂核心波动完全一致的存在——或手持治愈法器,或掌控毁灭兵器;以及画面边缘,永远有一个银发的身影,或远或近,或并肩作战,或沉默守护,眼神深处,是亘古不变的、深埋于冰层之下的专注与……宿命般的羁绊!
碎片洪流越来越快!画面越来越模糊!巨大的信息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格瑞的精神壁垒上!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无尽的轮回回响撕碎!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要被这狂暴的回响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掌心紧握的白玉碎片,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纯白光芒!一股温润却坚韧无比的力量瞬间涌出,硬生生在狂暴的碎片洪流中撑开了一小片稳定的空间!
光芒的中心,一个极其清晰、却带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强行印入了格瑞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画面里,正是他!穿着大赛的作战服,站在休养区卧室的门口!他的右手抬起,指尖即将触碰到床上那个在暖阳下沉睡的、黑发少女的侧脸!
而在画面之外,一个更高维度的视角清晰地显示着:就在格瑞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以祁奥阳为核心,整个房间的空间结构正在发生恐怖的、无法逆转的崩溃!无数代表规则锁链的金色符文在她周身显现、疯狂闪烁,然后寸寸崩断!她的存在本身,正在被这个维度的规则强行排斥、抹除!
画面中的格瑞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犹豫和期盼,仍在靠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画面中沉睡的祁奥阳,那双紧闭的墨色眼瞳,在无人可见的维度深处,猛地睁开!眼底燃烧着一种超越了时空的、近乎神性的绝对清醒和……巨大的、令人心碎的悲伤与决绝!
她“看”到了!看到了即将崩溃的规则!看到了格瑞伸出的手!看到了那必然的、再次分离的痛苦轮回!
没有任何犹豫!
就在格瑞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万分之一秒前!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力,从她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并非元力,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存在”意志!它蛮横地、主动地加速了自身“信息投影”的崩溃进程!
噗——!
她消失了!比规则抹除更快!主动地、决绝地化作了消散的数据流!只为……不让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注定虚无的幻影!只为……不让他在那一刻感受到希望破碎的冰冷!
那最后消散的光点,如同她无声的呐喊和告别:快走!不要触碰!不要……再经历一次失去!
轰——!!!
格瑞的意识如同被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中!从“时间回廊”的碎片洪流中猛地弹了出来!
他单膝跪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作战服的后背。紫罗兰色的眼瞳剧烈地收缩着,瞳孔深处倒映着最后那幅画面——祁奥阳决绝地自我消散时,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以及为了不让他承受触碰虚无之痛而爆发的、超越维度的意志力!
掌心,那枚白玉碎片滚烫无比,残留的光芒如同她最后的叹息。
原来……是这样!
那场消失,并非意外!是她为了保护他!保护他不经历那一刻希望破碎的极致痛苦,而主动选择的、更彻底的湮灭!
“回响坐标”……“宿命纠缠”……“诅咒与祝福”……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合!
不是诅咒!也不是祝福!这是烙印在两人灵魂最深处的、跨越了维度与时间的、无法斩断的宿命之链!是生生世世、轮回不止的相遇与分离!是每一次她因规则排斥而湮灭时,留给他的、指向下一个轮回的坐标!是他每一次凭借碎片和坐标,跨越星河,重新找到她的希望!
每一次相遇,都注定走向分离。每一次分离,又埋下重逢的种子。如同宇宙间永恒的潮汐,涨落不息。
巨大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恒星风暴,席卷了格瑞的全身。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彻底捏碎,痛得无法呼吸。他终于明白了她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无尽的悲伤,无尽的眷恋,以及……为了他,甘愿承受更彻底湮灭的决绝。
他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掌心中依旧滚烫的白玉碎片。紫罗兰色的眼瞳深处,那翻涌的惊涛骇浪缓缓平息,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比宇宙深寒更加冰冷的沉寂。那沉寂之下,是永不熄灭的、名为“等待”的火焰。
下一次轮回。
下一次坐标。
下一次……找到你。
***
**祁奥阳视角:终章与序曲**
高考结束的铃声,如同天籁,响彻整个校园。
祁奥阳随着汹涌的人潮挤出考场大门。六月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解放的气息。她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积压了许久的沉重感仿佛也随着这口气呼了出去。
结束了。高中生活,兵荒马乱的青春,还有那场决定命运的考试。
“阳阳!这里!” 李薇薇在不远处用力挥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祁奥阳笑着跑过去,两个女孩兴奋地抱在一起又叫又跳,引来周围善意的目光。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淡了一切。那些深夜里莫名的悸动,那些为纸片人流下的泪水,那些关于银发紫瞳的模糊梦境……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接下来的日子,是彻底的放松和等待。估分,填志愿,和同学聚会,追之前落下的番剧。生活被具体的、属于“祁奥阳”的琐碎填满。
只是偶尔,在深夜刷着手机,看到《凹凸世界》新出的格瑞官方图时;或者在书店角落,无意间翻到一本关于星际探索的科普读物时;又或者仅仅是走在夏夜的星空下,闻到空气中某种类似雪后松林的清冽气息时……心脏会毫无征兆地、轻轻抽动一下。
一丝微凉的、如同银月清辉拂过脸颊的幻触,会悄然浮现。伴随着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难以言喻的思念和……悲伤。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随即归于平静。祁奥阳只当是考后综合征或者青春期残留的矫情,晃晃脑袋,便不再深究。
直到那天下午。
她坐在临河市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刚买的大学英语四级词汇书,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某个同人创作论坛。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自己很久以前挖的一个坑——那篇以格瑞为主角的、夹杂着她无数混乱梦境和臆想的同人小说。
故事正好写到:银发的战士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找到了失去记忆的爱人。他站在楼下,仰望她窗口的灯火,近乡情怯,不敢靠近……
祁奥阳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自己当初写下的文字。一种奇异的、如同电流窜过的麻痒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图书馆窗外。
街道对面,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高大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人有着一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银辉的短发?他微微仰着头,似乎正看向图书馆的某个方向?
祁奥阳的心脏,在看清那头银发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冲击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全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视野里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图书馆的书架,窗外的街道,对面的人影……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无数破碎的光影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撞着她记忆的闸门!
冰冷的金属高台!呼啸的风!拂过脸颊的微凉发丝!腐臭沼泽中的巨树与鸟巢!黑红长剑撕裂瘴气的毁灭风暴!病房里那个强硬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午后暖阳下沉睡的安宁!还有……指尖即将触碰的温暖,与瞬间化作冰冷数据流的绝望!
“呃……” 祁奥阳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的低吟,手中的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她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格瑞!
瑞!
格瑞!!!
那个名字!那个身影!那些被她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段生命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如同被封印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在这个平凡的午后,在这个图书馆的窗前,在对上那双穿越了星河、饱含着无尽冰寒与更深沉炽热的紫罗兰色眼瞳的瞬间——轰然爆发!彻底苏醒!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不是悲伤,不是喜悦,是一种巨大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失而复得的狂潮!是跨越了时间、维度、遗忘与宿命轮回的、终于归位的……坐标回响!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但她浑然不觉!她的目光穿透模糊的泪水和图书馆的玻璃窗,死死地、贪婪地、不顾一切地锁定在街道对面,那个梧桐树下的身影上!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来了!他找到了!跨越了星河,穿透了轮回,再一次……找到了她!
祁奥阳什么也顾不上了!她撞开椅子,踉跄着冲出阅览区,撞开图书馆厚重的大门,朝着街道对面,朝着那棵梧桐树,朝着那个在阳光下如同幻影般的银色身影,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夏日的热风裹挟着喧嚣的车流声扑面而来。阳光刺眼。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她冲过马路!
她跑上人行道!
她离那棵梧桐树越来越近!
那银发的身影似乎也看到了她。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风衣的下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紫罗兰色的眼瞳,如同穿越了亿万光年的星河,穿越了无数次轮回的悲欢,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狂奔而来的她。
那眼神……冰冷依旧,锐利依旧。但在那冰层的最深处,祁奥阳看到了!看到了翻涌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惊涛骇浪!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狂喜!看到了跨越一切的疲惫!看到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永不熄灭的等待与确认!
十米!
五米!
三米!
祁奥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身影,朝着她失落的半身,朝着这宿命轮回中唯一的坐标,猛地扑了过去!
指尖即将触及那深色风衣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恐怖至极的空间震荡波,毫无征兆地以祁奥阳为中心,轰然爆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祁奥阳前扑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她脸上的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恐惧取代!她能清晰地看到对面格瑞眼中那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冻结成最深沉的绝望!
在她周围,图书馆的墙壁、街道的梧桐树、飞驰的汽车、喧嚣的人群……一切景象都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开始疯狂地闪烁、扭曲、拉伸出怪诞的光影!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数据裂纹,如同蛛网般以她为中心,瞬间爬满了整个空间!
“不——!!!” 格瑞的嘶吼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穿透了空间扭曲的嗡鸣!他猛地向前冲来,手臂伸出,试图抓住她!
然而,晚了。
噗——!
一声轻微得如同叹息的、肥皂泡破裂般的轻响。
祁奥阳的身体,连同她周围疯狂闪烁扭曲的空间,就在格瑞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化作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细碎的数据流!
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悲伤的萤火虫群。
数据流在午后的阳光中无声地飞舞、盘旋,映照着格瑞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写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的俊脸,然后……迅速地消散在空气里。
如同从未存在过。
街道对面,图书馆依旧矗立。梧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行人匆匆,车流不息。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剧烈的空间扭曲和少女的消失,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只有格瑞。
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臂还停留在半空,指尖残留着一片虚无的空气。紫罗兰色的眼瞳空洞地望着祁奥阳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下阳光炙烤下微微扭曲的空气,和一片……死寂的空旷。
掌心中,那枚白玉碎片,在祁奥阳消失的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一道细微的、新的裂痕,悄然出现在碎片边缘。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全新的空间坐标信息流,如同最温柔的溪流,顺着灵魂深处那道“回响坐标”的烙印,无声无息地涌入格瑞死寂的意识之海。
那是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生机勃勃的……世界坐标。
格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他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枚多了一道裂痕、却传递着全新温暖坐标的白玉碎片。
冰冷的紫罗兰色眼瞳深处,那足以冻结星辰的绝望风暴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恒星内核般永不熄灭的……平静。
他握紧了碎片。指尖感受着那道新裂痕的触感和坐标传递的微温。
没有愤怒。没有嘶吼。没有崩溃。
只有一种早已刻入骨髓的、超越了时间与维度的……等待与确认。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祁奥阳消失的地方,又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望向那个新坐标指向的、未知的远方。薄薄的、失去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如同亘古的誓言,消散在夏日的热风里:
“等 着 我。”
他转身,深色的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身影汇入喧嚣的人流,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阳光依旧炽烈。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旧的轮回终结于指尖错过的虚无。
新的坐标已在星海深处点亮微光。
宿命的回响,永不终止。
直到跨越所有的时间与墟骸,指尖终于触碰到真实的温度。
直到……诅咒的锁链,在永恒的相遇中,绽放成祝福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