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西征”联合舰队在大阪上空短暂停留了二十四小时。
这二十四小时,对于已经沦为人间地狱的大阪幸存者而言,是另一个维度的折磨。
他们被迫清理街区的残骸,搬运自己同胞的尸体,在帝国士兵冰冷的注视下,将这座城市“打扫”干净,以迎接下一阶段的“解放”。
二十四小时后,庞大的舰队再次升空,在无数大阪人惊恐而又麻木的目光中,分裂成两支更为庞大的钢铁洪流。
由“无畏号”星际战列舰率领的“南征舰队”,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长空,扑向了与本州岛隔海相望的四国岛。
四国,在旧时代,是一个相对落后、以农业和观光为主的地区。
这里没有大阪的繁华,也没有东津的政治地位。
当“大转移”发生后,四国的四个县:香川、爱媛、德岛、高知,陷入了比大阪更原始的混乱。
由于缺乏统一的强力领导,各地的小型军阀、黑帮、甚至村长,都在为了有限的资源进行着低烈度的火并。
当“南征舰队”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四国上空时,这些零散的抵抗势力,甚至没能组织起一次像样的、统一的防御。
这一次,秦岚授权给了“南征舰队”总指挥,一位名叫“赵括”的年轻将领。
此人是帝国军事学院的高材生,以战术灵活、思想冰冷而着称。
他深知,陛下对于“狩猎”已经有些腻了,他需要的是更高效的“收获”。
赵括并没有像在大阪那样,急于展示“天罚”主炮的威力。
他认为,那是浪费能量,是对帝国神威的一种廉价挥霍。对付四国这样的“软柿子”,需要的是诛心之策。
舰队悬停在高松市上空,没有开火,没有广播。只是静静地,如同一座座从天而降的黑色山脉,用沉默,散播着足以让心脏停跳的恐惧。
与此同时,一个覆盖整个四国岛的,无法屏蔽的“宣传网络”被强制激活了。
四国岛上,所有还能工作的电视、广播、手机、甚至广告牌,都开始循环播放同一个画面。
那是在大阪拍摄的,经过精心剪辑的“纪录片”。
影片的开头,是“天罚”主炮一击蒸发大阪湾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录像。
毁天灭地的金色光柱,那被瞬间气化的钢铁舰队,那深不见底的琉璃状巨坑,每一个画面,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反抗,等于湮灭。
紧接着,画面一转。是鬼冢英吉领导的“黑潮”组织,进行自杀式袭击的模糊影像。
然后,便是“清道夫”部队对贫民区进行“格式化清理”的,来自高空的全景镜头。
观众看不到具体的血腥,只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街区,在火焰与爆炸中,被干净利落地从地图上抹去。
画外音,是魏征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宣读着他的“连坐法案”。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刺入所有四国人的心脏。
最后,影片的结尾,是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幸运”的大阪少女。
她们穿着统一的、洁白的服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空洞麻木,排着队,走进巨大的“新娘学校”。
镜头给了其中一个女孩特写,她美丽的脸庞上,一滴眼泪滑过,但她的嘴角,却在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
这部“纪录片”,循环播放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里,整个四国岛,鸦雀无声。
恐惧,如同最浓稠的沼泽,淹没了每一个人。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谈判的敌人,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政权。
而是一个视他们为蝼蚁,视生命为数字的,更高维度的,捕食者。
十二小时后,赵括的声音,才通过广播,响彻四国的天空。他的语调,甚至带着一丝“温和”。
“四国的同胞们,你们好。”
“我是群星王国,南征舰队总指挥,赵括。”
“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里,你们已经看到了,反抗我们,会带来什么。那是毫无意义的毁灭,是牵连亲人的愚行,是连让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的机会,都彻底丧失的,终极惩罚。”
“我主林风陛下,是仁慈的。他看到了你们的迷茫与恐惧。所以,他愿意,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不需要你们的城市,不需要你们的财产。因为你们所拥有的一切,在我们眼中,都如尘埃般渺小。”
“我们,只需要你们的人口。健康的,有价值的,能够为帝国繁荣,贡献力量的人口。”
“现在,我命令:”
“四国岛上,所有旧时代的行政长官、指挥官、町长,立刻,到你们所在区域最开阔的广场集合。”
“你们的任务,不是抵抗,而是,协助我们,完成对人口的‘登记’与‘筛选’。”
“每一个地区,凡是主动配合我们,高效地完成‘人口普查’与‘分类’的负责人,你们,以及你们的直系亲属,将获得‘二等荣誉公民’的身份。你们无需进入劳役营,可以保留一部分私人财产,并将在新的秩序下,继续,管理你们的人民。”
“而那些,试图拖延、隐藏人口、或者煽动抵抗的地区……你们,已经看到了大阪的下场。我保证,‘天罚’的净化之光,会非常公平地,落在你们的头顶。”
“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是成为保留一丝体面的管理者,还是成为,连灰烬都留不存的,历史的尘埃。”
“你们,有六个小时的时间,来做出决定。六小时后,任何没有出现在指定地点的管理者,都将被视为,‘反抗者’。我们的清算,将从他们所在的区域,开始。”
这番话,比直接的威胁,更加恶毒。
它将屠刀,递到了四国人自己的手上。它利用了人性中最自私,最怯懦的一面。
在高松市的临时市政厅里,市长“渡边健”,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人,听完广播后,浑身瘫软在了椅子上。
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高松市的头面人物,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一名警察局长,声音颤抖地问道。
“反抗?拿什么反抗?”一个自卫队基地的指挥官,惨笑着说,“我们所有的导弹,在他们面前,就是个笑话。我们的坦克,甚至无法对他们的装甲,造成一点划痕。大阪湾的例子,你们还没看够吗?”
“可是……让我们亲手,把自己的市民,分类,登记……把年轻的女孩送去当什么‘储备公民’,把青壮年送去当奴隶,把老人和孩子……划为‘无价值人口’……这……这和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一个年轻的官员,悲愤地说道。
渡边健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有区别。”他沙哑地开口,“区别就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我们所有人,包括那些女孩,那些奴隶,那些老人和孩子,会立刻,一起,被蒸发。”
“如果我们配合……至少,至少还能有一部分人,能活下去。能……活下去。”
他艰难地说出“活下去”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啊,活下去。哪怕是像牲口一样,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的活下去。
这就是敌人给他们的,唯一的,选择。
最终,没有人再说话。沉默,代表了,默认。
五个小时后,渡边健穿着他最正式的西装,打着领带,独自一人,走到了高松市中央广场。
广场上,已经陆陆续续地,站满了来自高松市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他们每个人,都像是在参加自己的葬礼。
天空中的黑色战舰,缓缓降下一艘小型的穿梭机。赵括,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军服,在两队动力装甲士兵的护卫下,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广场上这些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管理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很好。”
“你们,为自己的人民,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
四国的“解放”,成了帝国宣传中,“天恩浩荡”的典范。
这里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在本地“管理者”的“积极配合”下,人口的筛选和转移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一个名叫“佐藤美咲”的十七岁高中生,是爱媛县松山市一所高中的校花。
她原本的梦想,是考上东京的大学,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
当帝国降临时,她和家人躲在家里,惊恐地看着那部循环播放的“纪录片”。
第二天,她所在的社区负责人,一个她从小就认识的,和蔼的“町长爷爷”,带着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本地人,来到了她家。
“美咲啊,”町长爷爷的脸上,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喜你……你……你被选中了……成为‘帝国储备公民’。”
美咲的父母,呆立当场,然后,发疯似的跪在地上,抱着町长的腿,苦苦哀求。
“町长大人!求求您!美咲她还是个孩子啊!”
“我们家就这一个女儿!求求您,放过她吧!”
町长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他没有去看那对可怜的父母,只是对着美咲,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去!这是荣耀!是你和你全家能活下去的,唯一的机会!快去!”
美咲被两个本地的“协管员”,从她父母的怀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她甚至没有哭喊,只是呆呆地看着父母绝望的脸,看着那个曾经和蔼的町长,此刻如同恶鬼般的表情。
她被带到了一个临时改建的体育馆。体育馆里,已经聚集了数千名和她一样,年轻、貌美、眼神空洞的女孩。
她们是整个四国岛,最精华的“资源”。
她们像牲口一样,接受帝国医师的检查。任何身上有瑕疵,或者体质被评定为“不合格”的女孩,都会被无情地淘汰。
而“淘汰”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划入“劳役奴隶”的行列。
美咲因为她完美无瑕的皮肤,和被评定为“A+”级的健康状况,顺利通过了筛选。
她换上了那身她曾在“纪录片”里见过的,洁白的,如同囚服的衣服。
然后,和其他“合格品”一起,被送上了巨大的运输舰,飞向了那个她们从未听闻过的地方——帝国本土。
在运输舰巨大的舷窗边,美咲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
她看到,她的家乡,松山市,正有无数和她父亲、哥哥年龄相仿的男人,被剃光了头发,戴上了电子镣铐,在一个个本地“管理者”的监督下,被押上了另一批,更为简陋、拥挤的运输舰。
他们,是“劳役奴隶”。
而那些被划为“无价值人口”的老人与孩子,则被留在了原地。
他们只有少量的食物和供给,让他们苟延残喘。
四国,这座风景秀丽的岛屿,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彻底掏空了。
青壮年被掠夺去当奴隶,最优秀的女性被掠夺去当生育工具,剩下的老弱,则被遗弃,等待死亡。
而那些帮助帝国完成这一切的“管理者”,如渡边健,如那个町长,他们确实活了下来,甚至保留了名义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