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无当圣母借着三宝玉如意这件秩序法宝的视角,看着在这片美景之下,整片幽都所发生的悄然变化喃喃道。
抚摸着手上葫芦的玄都点头道:“是啊,所谓的阴阳从来就不存在。
一切不过是动静,而天下万物莫不在静,莫不在动。
故世间阴阳为本,无论如何变化,到最后都着落在这两字之上。”
方圆看着对方的领悟,使劲的鼓掌。
毕竟能够见证这样的道,对他而言也还是有着大益处的。
而且也只有这样的领悟,才能把这一场局搅得更浑,才能让这一场局更添变化。
而虽不知变化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但有的时候宁愿做错也比不做强是对的。
毕竟在他们能看到的未来里,世界真的是一片黑暗。
“那你想怎么做呢?大法师?”方圆饶有趣味的看着玄都。
这场局现在由他的钥匙已经开启了,或者说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可以说,现在的玄都都就是当初的姜子牙。
一个开劫之人,开启这一场天之间的劫。
只不过这一场劫相比当初参与的人可能有点儿少,或者说免去了当初那些打打闹闹的斗法,大家一上来就是直指对方根本的捅刀子。
讲的就是一个精准致命和能动手就不多逼逼。
“自然是教主你给我的这个葫芦了,上下相等,左右平衡,有阴有阳,有虚有实。
当真是好宝贝,好宝贝。”玄都大笑着拍打手上的阴阳葫芦。
说完,他看着无当圣母说道:“烦请师妹助我一助。”
同样修行至今,或者说从当初那场劫难苟到现在的无当圣母听着这话,叹息一声道:“这些年来,哪次我没帮你?”
“无当,多谢。”
说完,玄都借着无当圣母的手操弄起了天上的星光之景和地下他的精血。
两相结合之下,化作一股无形之力灌入虚竹正在不断开辟的十八地狱。
“前辈这是?”感应到这股力量,虚竹疑惑道。
这可不比刚刚只是传法,如今玄都分明是要把他的一生积累全数送给他。
这样的积累不过刚刚奔入他的十八地狱,那虚幻的地狱之境刹那之间变化为实质。
种种刑具、刑罚、刑律顷刻而成,更是不断流转之间把十八地狱化作一枚混元大丹,或者说舍利。
“去做你觉得你应该做的事。”玄都淡淡回道。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做的事,对这一场局的布置之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毕竟就像他刚刚明悟的那样,道随时移,从无固定。
这一场局是如此,那些幕后之人也更是如此。
“既如此,多谢前辈了。虚竹洒脱一笑道。
“小和尚正该如此。”如今已完全化作迦楼罗的鸠摩智大笑道。
迦楼罗张嘴一吸,得了这股助力的他,浑身金翅毛羽光芒闪耀之间,化作一道道细微的利剑辟地开天。
玄都有玄都要做的事,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
如今既然大家暂时能在一条路上走,那就合作。
若是有朝一日刀剑相向,那自然也是各凭手段高低,何必想那么多。
地狱凝实之下,神木得了莫大的助力,仿如那传说中的世界树一般。
树根不断向下延伸,破开幽都这被玄都以自身动静之机给彻底搅动起来的假阴假阳、真阴真阳的两极大阵。
那些化作这大阵基石的真灵,动摇之际被神木偷家一般的给送到了虚竹那不断开辟的十八地狱轮转。
真灵为性之质,非空非假,非真非有,串联之间,虚竹那赏善罚恶的宏愿,就这么被铭刻在这片新鲜的地狱。
“还不够,十八地狱还少了一个压阵之物。”
看着那在他的积累之下飞速成长的十八地狱,玄都犹不满足的看向外面那残破的不周山体。
三宝玉如意挥洒之际,三才分化,五行定轮。
“三才定!万有存!此地,当为‘有’!”
十八地狱陡然之间发出了一股莫大的吸力,四周的“有”瞬间向他涌了过去。
那不周山也是慢慢的摇动之际,朝外探出了一些东西。
一座山的光影,只是这座山不像外界这座山是残破的,而是完整的。
上顶于天,下撑于地,象天法地,高远无极。
看到了它就仿佛看到了世界的中心,也因为这中心方能分辨四方上下。
非要具体描述的话,只有一个字能形容,那就是大。
大到天地由它来支撑,大到世界的中心由它来决定。
大到不论何人看到它,都如蝼蚁观象。
“不周山魄,难怪幽都被人搞成这样,却没有半点人发觉,也没有惹出大事儿,原来是这东西在镇压此地的一切。”无当圣母看着那显形的虚影感叹道。
谁能想到残缺的不周山里面会藏着这玩意儿,毕竟神山有灵不假。
但山体破灭这种相当于人死之后肉身损坏的情况,怎么还能留得住自家的魄呢?
要知道僵尸作为着名的有魄无魂的鬼东西,成型的必要条件可就是尸身完整。
而当年不周山被人撞碎撑天立地的根基之后,面对天地的压力,以及山体动摇之后的次生灾害。
整座不周山可以说被人碎尸万段了,结果它完整的魄居然被人保留了下来,而且还以不周山的残体蕴养。
再加上作为这座大阵的压阵之物,阴阳真假四大天条和合之下,不周山依旧在撑天立地,也在抵定天地。
“还真是大手笔。”无当圣母感慨道。
“就他们干的事儿,再大的手笔都不为过。”玄都轻笑道。
找出了这里的压阵之物,他自然应该高兴。
只是,“不周山魄在这里受四大天条的磨砺蕴养,可不比当年的不周山差。”
最起码以她的眼光,暂时看不出来这座山跟当年的那座山有什么区别。
刚一出现,随着大而来的力传扬四方之下。
不周山魄还没接近十八地狱,整个十八地狱就被压死了,何止千倍万倍。
也就是这地狱的根基,早与幽都这被不周山给压了不知多少年的冥土相合,不然的话,就这刚刚开辟的十八地狱不被压成肉饼才奇怪呢。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磅礴大力冲击之下,哪怕是鸠摩智那有着诛仙剑意加身的迦楼罗化身,此时也收敛了那一副凶禽猛兽的样子。
而且随着不周山魄的显化,一股庞大到足以让玄都和无当圣母都感到窒息,感到自身渺小如尘的真灵碎片。
被强行从更深、更古老、更不可知的层面拉扯出来!
这片真灵碎片呈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浑浊暗金色,形态瞬息万变。
时而如扭曲的山峦,时而如沸腾的熔岩,时而如破碎的星辰。
核心处却散发出一种原始、暴戾、仿佛要撑破整个幽都的厚重与力量!
仅仅是其投影显化,整个由纯阴凝聚的幽都大地,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龟裂出深不见底的缝隙!
“这是不周山的真灵?他们连这个都敢动,疯子,疯子。”无当圣母是真觉得幕后之人疯了。
要知道,不周山作为当年的撑天立地之物,可不仅仅只是在支撑天地。
更是在以自身为中心丈量天地,铭刻天地。
而当时洪荒天地的一切种种,都被藏在了不周山的真灵之中。
可以说,天地之间的一切都瞒不过不周山。
不周山也是天地之间最公正的史官,只负责记录。
其他的一切,善也好、恶也罢,都与它无关。
动这个东西,哪怕是无当圣母都想要杀人了。
毕竟这玩意儿,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锚点。
人是很难认清自己的,或者说只要是有灵的生命。
管你是仙,是佛,是妖,是魔,是圣,还是祖。
只要动念起心,哪怕早已超生脱死,跳出三界五行,一念神魔就绝不是一句空话。
君不见西游记里面的猴子明明在南赡部洲游历多年,早知人事,更是做歌曰: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
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
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但为了一个齐天大圣的名号,心猿妄动之下闹出多少事端。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历史是最好的老师,有着一面能够永远客观照出一个人一切的镜子。
哪怕把一个人的一生,善事写作恶事,恶事写作善事一般来迷惑人心。
也只不过是在自家的螺蛳壳里做道场,但凡见了外面的一点信息,那谎言就如春日融雪一般见光就死。
可现在幕后之人连这玩意儿都不放过,特么的,难道就不怕自己也迷失吗?
“正好,正好。”
看着这一幕,玄都眼中浮现出一股极致的“空”。
那不是虚无,而是一种包容万有、孕育万变的“空”!
他看也没看那正在肆虐天地的力量洪流,目光锁定在手中的土葫芦上。
葫芦口,那一片被方圆点破“非真虚空”的黑暗,此刻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虚室生白!玄牝之门!”
玄都猛地抬手,并非去挡那洪流,而是朝着那葫芦口,遥遥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没有玄奥莫测的道法符印。
只有一点纯粹到极致的意念,一种洞悉了“非空非实”本质的认知。
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轻轻点在了那葫芦口的“虚空”之上!
嗡,这只普通的、上下均等,且被方圆在上面描了几笔的土葫芦,猛地一颤。
葫芦口那片浓稠的黑暗,骤然向内塌陷、旋转!
一个微不可察、却又真实存在的“点”出现在葫芦中心。
那不是光点,也不是物质点,而是一个概念上的“奇点”,一个容纳的起点!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不周山魄那肆虐的力量,在触及玄都身前数丈范围时。
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超越空间的力量牵引,瞬间改变了方向。
化作一道浑浊暗金的能量长河,浩浩荡荡、却又无比驯服地朝着那小小的葫芦口。
朝着那个刚刚诞生的“奇点”奔涌而去,如同百川归海。
汹涌澎湃的力量洪流,被那葫芦口内小小的“虚空”疯狂吞噬。
没有爆炸,没有抗拒,只有一种水到渠成般的容纳。
那浑浊暗金的山魄之力,没入葫芦口的黑暗中,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葫芦表面流转过一层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光泽,随即隐没。
幽都大地上的噪音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只剩下被吞噬了大半力量、显得虚幻了许多的山魄碎片,在不周残骸深处不甘地扭曲、咆哮,却再也不敢轻易释放力量。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被强行挖出的古老幽冥。
无当圣母看着那只在玄都一指之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却又仿佛容纳了一片狂暴星河的普通葫芦。
再看看身边气息彻底内敛、眼神空洞 ,老的快要马上死去的玄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刚刚的那一切,她根本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啥。
毕竟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一种认知层面的颠覆。
特么的,到底是谁差一点啊?而且差一点和差的远有差这么多吗?
“哈!”方圆的笑声打破了死寂,他拍着大腿,指着玄都,“成了!你成了。
如今你这‘壶中日月’总算是摸着点门道了。
空不是空,是等着装东西的‘地方’。
阴不是死,是能装下‘阳’的‘肚子’。
妙,妙得很。”
他目光扫过那依旧在扭曲挣扎的山魄碎片,笑了笑道:“现在,知道这地方为什么连后土都管不了了吗?
人家压根儿就没按照你的规矩来玩儿牌啊。”
方圆是看明白了,在这个世界,是个人都特么是棋圣。
想的永远都是趁别人沉迷棋局的时候,抡起棋盘砸死对方。
那些万古布局谋划,的确是倾尽了他们的心力和资粮搞出来的。
也是他们费尽万般心思所要抵定的大势,但谁要是真信了?谁是傻逼。
所有的谋划,一切的布局。
那些哪怕是圣和祖都眼馋不已的诱饵,不过只是吸引人目光的假象。
只要沉迷了进去,那么迎面而来的就是对方的棋盘突脸。
甚至可能都用不到棋盘突脸,你就会输的莫名其妙。
毕竟你要是按照对方的规矩走,那么不管你输还是赢,对手就已经天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嗯,一言以蔽之,法律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专政工具,而规矩就是个人的法条。
“所以只能剑走偏锋啊。”
特么的,这什么鬼世道,逼得他一个正宗玄门都得朝左道旁门上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