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带着几分怅然走出浴房,青丝默默进去收拾他换下的衣裳。掏了掏袖袋,摸出一个小册子,便取了出来。待用温水浸好衣衫后,青丝捧着册子出来。
\"衣裳已泡上,稍后便洗。这天儿热,晾在廊下一宿就能干。\"
林彦秋未料青丝会主动浆洗衣物。此番来得匆忙,确实未带换洗衣裳。面对这番好意,他选择了默许——总不好拂了人家一片心。见他不曾推拒,青丝眉宇间舒展了几分,抿嘴一笑又回去浣衣。
更漏将交子时,董汝平仍未归来。林彦秋渐觉烦躁,自己也不免诧异——今日定力怎如此不济?是因田县令之事?还是忧心沧山县前程?
沧山那一摊子,李知府最终如何定夺?巡抚大人又能干预几分?皆是未定之数。察觉心绪不宁,林彦秋霍然起身,推开雕花窗棂。一阵裹着暑气的夜风扑面而来。
城中依旧灯火如昼,笙歌不绝。万千华灯,恰似无数诱人迷梦,引得世人竞相追逐。林彦秋蓦然惊觉,自己亦在这条路上。这是一条踏上便不能回头的路,纵使前路艰险,身心俱疲,既已启程,便无退路。
感此沉重,林彦秋深深吐纳,搓了搓疲惫的面庞。下意识去摸烟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已换了装束。待心绪稍平,他转身回房,却被屋内冰盆的凉气激得打了个喷嚏。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林彦秋快步开门,却是驿卒送来急信。
\"林大人,白院使急报!\"展开信笺,但见写道:\"田县令症属中风,现已稳住。若三日内不再呕血,性命当可无虞。\"
林彦秋略感宽心,提笔回了个\"辛苦\",便打发驿卒去了。
刚搁下笔,青丝捧着洗净的衣裳出来。沐浴后的她换了件藕荷色短衫,露出两截嫩藕似的玉臂;一条月白纱裤,衬得小腿若隐若现。这身家常打扮,将她玲珑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从林彦秋的角度望去,恰是一道曼妙的曲线。
不知怎的,林彦秋心头突生燥热,忙低头佯装寻火折子。待点起水烟袋,青丝却不急着晾衣,先沏了盏君山银针,而后默默退开。一切做得行云流水,宛若妻子侍奉夫君。
走到廊下时,青丝忽然发觉自己极享受方才光景——一个默默操持,一个静静受用,有种无言的默契,谁也不忍打破。
屋内冰盆凉气过重,林彦秋捧着茶盏来到廊下。正在晾衣的青丝回首望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客栈的廊台甚是宽敞,摆着张藤编躺椅并一方小几。如此豪奢的客房,一宿怕是要费不少银钱。
\"可知董汝平现下何处?\"林彦秋终是打破沉默,忽然疑心董汝平是否故意为之。
其实青丝也有此猜度——董汝平定是刻意留她与林彦秋独处。否则怎会只订一间上房,转眼便借故离去?心下虽感激这番安排,却不好明言。
\"奴家也不知。大人不妨问问班主,他或知晓。\"青丝低声应答,这倒是实话。她与董汝平,确系初识。
\"罢了,再等等吧。\"林彦秋望着廊外月色,水烟袋明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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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腰乍入手,玉臂已环喉。贴体香生汗,扶风影共悠。
暗灯偷壮胆,粉颊贴嫩喉。锦衣藏挺蕊,轻磨步步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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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灼处莫轻移,闭月低吟绕绣帷。腹觉锋棱惊鹿撞,心含预备亦惊疑。
酥麻自脊春潮涌,电过肌肤玉粟飞。一寸温柔皆有魅,魂销不在久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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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滑幽径颤难禁,贴体香躯更浸沉。仰面轻喃求一吻,灯昏唇赤映罗衾。
秋俯噙香缠未已,踉跄同跌罗汉深。衣带自开酥玉露,羊脂嫩比早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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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抚平腹若丝柔,侧倚香躯唇漫游。粉蕾钱大舌尖绕,微颤春声暗里浮。
僵鱼忽起情潮涌,按首牵衣意已酬。除却青楼轻贱骨,凡心一动为君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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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完璧守贞身,欲火因郎热似焚。玉指轻撩犹吊味,蛇腰难抑乱罗裙。
泪声初破黄花影,翻浪终登极乐门。台上莲姿台下醉,一时判作两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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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飞霞晕心先痒,奴欲重温轻啮齿,俯首含羞试凤凰, 抬眼波柔乞玉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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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林彦秋察觉到青丝似乎在害怕。她怕什么?怕自己将她视若敝履,今夜过后便抛诸脑后?林彦秋不幸猜中了。此刻的青丝,正是这般心境——如同得了件稀世珍宝,终日忧心会失之交臂。
董汝平直至次日晌午方现身,一副慵懒模样,眼下泛着青黑,身边还跟着个妖娆妇人。平心而论,若非那双金鱼眼,董汝平也算得上翩翩公子,加之囊中多金,最是招蜂引蝶。
董汝平叩门时,林彦秋正与青丝在罗汉榻上用早膳——叫来的皮蛋瘦肉粥尚冒着热气。青丝闻声前去应门,见是董汝平,慌忙折返低语:\"是大官人,容奴家更衣。\"
她方才只随意披了件寝衣,内里未着寸缕。这般装束在林彦秋面前尚可,见客却是失礼。
林彦秋懒洋洋地踱至门前,扫了眼董汝平,全无热络之意,只淡淡颔首:\"来了?\"说罢转身回榻,继续用粥。
这番做派惹得董汝平身边那妇人不满,撅嘴嘀咕:\"这是何人?好大架子!\"
妇人本是为董汝平鸣不平,岂料董汝平反瞪眼呵斥:\"多嘴!再聒噪便滚出去!\"那妇人委屈地瞥了他一眼,终究不敢作声。
董汝平晃到林彦秋对面坐下,笑道:\"恼了?\"
林彦秋搁下青瓷碗,接过青丝递来的丝帕拭了拭唇角,慢条斯理道:\"若我放你鸽子,你能欢喜?\"
董汝平闻言大笑,瞟了眼青丝,又搂紧身旁妇人:\"小别胜新婚,我这是成人之美。\"
林彦秋蹙眉,扫了眼对面:\"女眷且去内室。\"
青丝即刻起身,那妇人望了望董汝平,颇不情愿地也站了起来。
待女眷皆退入内室,林彦秋这才冷笑道:\"莫要作态了,你向来无利不起早。说罢,这般费心安排,所图为何?\"
董汝平闻言拊掌大笑,见林彦秋不为所动,只得讪讪住手,略一沉吟道:\"听闻沧山县有煤山?\"
林彦秋剑眉陡然一挑,冷眼扫过对面那张被酒色浸染的苍白面容,满脸不屑。董汝平却似浑然不觉,反以审视目光相迎。两道目光如刀剑相击,僵持片刻后,董汝平终是抬手告饶。
\"罢了,此事是你姐姐的意思。\"
提及董汝玉,林彦秋神色稍霁,收回凌厉目光,冷声道:\"阿姊为何不亲自来?\"
董汝平无奈苦笑,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堂弟实在无计可施。他始终想不明白,世人皆求攀龙附凤,偏这林彦秋急着要与董家撇清干系。好不容易在张祭酒劝说下步入仕途,却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汝玉已赴西域寻访匠人,她有个宏图大计。\"
林彦秋追问:\"何等大计?\"
若换作旁人这般质问,董汝平早就算计着如何整治了。当年在朝为官时,他的阴狠与爱面子可是出了名的。\"欲借煤山与新式冶铁之术,打造一个商帮巨擘。\"
林彦秋不疑有假,董汝平也没必要诓他。只是思忖:这当真是阿姊的意思?其中可有蹊跷?心中渐生不满,直觉告诉他,董汝平有所隐瞒。
林彦秋最厌这等遮遮掩掩之举。董汝平见他眉头紧锁如\"川\"字,顿觉不妙。
\"详情还是让汝玉与你细说。\"董汝平急忙补救,生怕这小祖宗翻脸。如今老太爷对他赞不绝口,三叔又最得老太爷器重。种种迹象表明,三叔极看重这小子。
纵有千般不满,董汝平仍坚持要与林彦秋交好。
\"那便等阿姊来了再议。\"林彦秋神色稍缓,摸向烟袋却发现空空如也,正不耐地动了动身子,青丝已从内室翩然而出,将一包上等烟丝轻轻置于案上。林彦秋略显诧异地看着她,青丝只是抿嘴一笑,未作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