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军兵临魔族要塞“炼狱之门”,高耸的漆黑城墙流淌着腐蚀性魔血,空中盘旋着无数蝠翼魔物。
李云辰站在阵前,指尖划过一枚古朴的青铜罗盘,低语道:“神隐阵的阵眼,就在城楼第三根廊柱下方三尺。”
林涛扛着燃烧的巨斧咆哮冲锋:“掩护我!”千军万马随着那团火焰撞向死亡壁垒。
当林涛的斧刃劈开阵基石板的刹那,漫天魔焰倒卷而来,苏瑾纵身跃入魔焰洪流,圣洁的白光如昙花绽放在漆黑天幕。
墨夜在城头狂笑:“圣光之体?正好成为魔主复生的祭品!”
李云辰撕下染血的外袍,露出内里流转星辉的战甲:“谁告诉你,祭品不是为你准备的?”
炼狱之门。
这个名字本身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反抗军战士的心头,烙印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决绝。它矗立在幽冥国最荒芜的腹地,巨大的轮廓切割着铅灰色的天空,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仿佛在蠕动的漆黑巨石堆砌而成。阳光在这里早已死去,只有要塞本身散发出的污浊暗红色光芒,如同巨兽不祥的心跳,勉强照亮这片绝望的土地。浓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与腐烂铁锈气息的暗红色魔血,如同活物般在城墙表面蜿蜒流淌,腐蚀着岩石,发出“滋滋”的轻响,蒸腾起带着剧毒的黑烟。
要塞上空,遮天蔽日的蝠翼魔物是这死亡之域的背景音。它们尖啸着,盘旋着,形成一片污秽的、不断蠕动的黑云,翅膀扇动间掀起阵阵腥臭的狂风,刮过下方严阵以待的反抗军阵列,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不适与战栗。
联军阵列最前方,李云辰静立如山。他穿着朴素的布衣,脸上甚至沾着几分之前强行军穿越荒原沾染的风尘,在这片魔气森森的地狱门前,渺小得如同沙砾。然而,他手中托着的那枚青铜罗盘,却散发着一种历经万古的苍凉气息。罗盘表面布满细密繁复、仿佛蕴含星辰运转轨迹的刻痕,此刻正流转着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幽光。
他修长的手指,指腹带着薄茧,轻轻划过罗盘冰凉的边缘,指尖最终精准地悬停在一个方位。他的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吟诵古老的咒语,又像是在进行最严密的推演计算,声音低得只有身边几位核心将领勉强能捕捉到几个破碎的音节:
“……坎位偏移……兑水逆行……坤土有异……找到了。”他的目光穿透漫天魔影与浓烟,死死锁住炼狱之门那巨大、狰狞的城楼,焦点落在第三根支撑着巨大檐角的漆黑廊柱根部。“神隐阵的阵眼……就在那廊柱下方,三尺深处。破之,此阵必溃!”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压抑到极点的空气中炸开。所有将领,所有能听到他话语的士兵,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神隐阵!这道笼罩整个炼狱之门、能扭曲光线和感知、让任何靠近者迷失方向最终被魔物撕碎的恐怖屏障,其死穴竟然被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年轻人如此轻描淡写地指了出来!
“哈哈哈!够快!老子去劈了它!” 炸雷般的狂笑几乎在李云辰话音落下的瞬间响起。一道远比城墙上流淌的魔血更加炽烈、更加狂暴的赤红身影猛地从阵列中冲出!
是林涛。
他身上的炎阳战甲在魔域压抑的光线下依旧如同烧红的烙铁,肩头扛着那柄铭刻着古老火焰符文的巨斧“焚天”。此刻,焚天巨斧的斧刃上,赤金色的烈焰如同有生命般流淌、升腾,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熊熊燃烧的太阳风暴之中。他每一步踏下,坚硬如铁的地面都留下一个焦黑的脚印,蒸腾起丝丝白气。
“李云辰!给老子把门开开!”林涛的咆哮压过了空中魔物的尖啸,粗豪的声浪在魔气中撞开一片短暂的真空,“兄弟们!掩护老子!跟着这把火,烧穿这鬼门关!”
“吼——!”
压抑了太久的战意,被林涛这团不顾一切撞向死亡的火焰彻底点燃!反抗军的阵列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咆哮。来自云霄国的修士们指诀变幻,凝聚出锐利的风刃,撕裂空气,率先扑向空中那令人窒息的魔物黑云;冰霜国的法师们双手按地,刺骨的寒冰之墙拔地而起,试图冻结城墙流淌的污血;南域的武者们赤红着眼,如同决堤的洪流,紧随着那团最耀眼的赤金火焰,向着那流淌着污血、仿佛在狞笑的死亡壁垒发起了最惨烈的冲锋!
箭矢如雨,带着各色灵光,从反抗军后方泼洒向城头,压制着城垛后探出头的魔族弓箭手和投矛手。法术的光辉在漆黑的城墙前炸开一团团刺目的能量风暴。惨叫声、爆炸声、兵刃撞击声、魔物的尖啸声……瞬间汇聚成一场混乱血腥的交响。
林涛是这混乱风暴最锋利的尖端。焚天巨斧舞动,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片扇形爆燃的烈焰,无论是飞扑而下的魔物,还是城头射下的缠绕着黑气的箭矢、投矛,都在那毁灭性的高温下化为灰烬或扭曲变形。他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进炼狱之门防御最厚实的前沿。
他冲到了城楼下!目标就在眼前——那根李云辰点出的、支撑着城楼的巨大廊柱!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魔血在头顶滴落,腐蚀着护身罡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给老子——开!”林涛双目赤红如血,全身肌肉虬结贲张,炎阳血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焚天巨斧。斧刃上的火焰瞬间由赤金转为近乎刺眼的白炽!他脚下猛地一踏,地面碎裂,身体借力旋转,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火焰龙卷,带着开山断岳的恐怖气势,狠狠劈向廊柱根部!
轰——咔——嚓——!!!
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战场上的一切喧嚣!焚天巨斧那白炽的斧刃摧枯拉朽般劈开了坚硬如玄铁的漆黑巨石!一道深达数尺、边缘被高温熔化成琉璃状的巨大裂痕,闪电般出现在廊柱的根部!裂痕周围,无数细密的蛛网裂纹疯狂蔓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被惊醒,从那道裂缝、从整个炼狱之门的地基深处,轰然爆发!
天空骤然一暗!城墙上所有流淌的污血魔液像是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疯狂地倒卷而回,汇聚成一道足以淹没一切的、粘稠腥臭的暗红色魔焰洪流!这洪流并非涌向反抗军,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直扑向刚刚劈开裂缝、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林涛!
那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邪恶!林涛体表的护身罡气如同纸糊般破碎,焚天巨斧上的白炽光芒瞬间黯淡,被纯粹的死寂暗红所取代。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亿万斤的冥河之水当头砸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都要被那纯粹的毁灭与污秽冻结、碾碎!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纯白的光,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温润,比极北的寒冰还要凛冽,带着一种涤荡世间一切污浊的决绝与圣洁,毫无征兆地闯入了那毁灭性的暗红洪流之中!
是苏瑾!
她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声呐喊。在魔焰洪流即将吞噬林涛的瞬间,她纤细的身影化作一道笔直的白色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比墨汁还要粘稠、比腐毒还要致命的能量核心!
“苏瑾——!”李云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直保持的冷静面具瞬间碎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纯白的光辉在无边无际的暗红魔焰中,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朵倔强绽放的昙花。它那么渺小,却又那么璀璨!圣洁的光晕以苏瑾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净化法阵被瞬间激活!
嗤——啦——!
刺耳的腐蚀声如同亿万毒虫在啃噬!圣光与魔焰疯狂交缠、湮灭!粘稠的魔血洪流像是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冰雪,大片大片地汽化,升腾起恶臭的浓烟。那足以毁灭林涛的恐怖冲击,竟被这骤然亮起的圣光硬生生地顶住、中和、消磨!
圣光之中,苏瑾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的脸色在圣光映照下显得近乎透明,额间浮现出一道复杂玄奥的纯白印记,周身环绕着点点光尘,如同降世的仙子。然而,她那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平静与决然。
“愚蠢!愚蠢至极!”城头之上,黑袍翻飞的墨夜猛地踏前一步,苍白俊美到妖异的脸上,非但没有被阻挠的暴怒,反而露出了狂喜!那双深渊般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至极的光芒,如同饿狼看到了最鲜美的羔羊。“圣光之体!千年难遇!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天助我也!你的圣光本源,正好成为魔主陛下复生祭坛上最完美的祭品!省却我无数功夫!”
他的狂笑声如同魔音贯耳,带着精神冲击,让下方许多战士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献祭吧!用你的光芒,点燃通往深渊的王座!”墨夜张开双臂,城楼后方,一股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黑暗气息开始剧烈涌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苏醒!城墙上所有的魔纹都亮了起来,疯狂地汲取着苏瑾释放出的圣光之力,似乎要将她彻底吸干!
“祭品?”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冰刮过钢铁,清晰地穿透了墨夜的狂笑和战场上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阵前,一直压抑着、如同普通人般的李云辰,缓缓抬起了头。他脸上那种惯有的平静甚至几分伪装出来的怯懦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以及眼底深处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性的风暴。
他猛地抬手,抓住自己那件沾满血污和尘土、早已破败不堪的灰色外袍,狠狠一扯!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异常刺耳。
一道难以形容的光华,如同划破永夜的星河,骤然从他身上绽放开来!
外袍之下,并非想象中伤痕累累的身躯,而是一件贴身覆盖的战甲!战甲通体呈现深邃的暗蓝底色,材质非金非玉,如同凝固的夜空。无数细小的、如同真实星辰般的光点密密麻麻地镶嵌在甲片之上,缓缓流转、明灭,勾勒出复杂玄奥的星图轨迹!浩瀚、苍茫、冰冷的星辰之力如同潮汐般在甲胄表面无声涌动,将周围弥漫的魔气都排挤开来,形成一个无形的力场。
李云辰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将脚下的碎石尘土瞬间吹飞!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城楼上狂笑的墨夜,也对着他身后那即将苏醒的恐怖存在。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绝对算不上笑容的冰冷弧度,每一个字都如同星辰坠落,砸在墨夜的心头:
“谁告诉你,这祭品……”他眼中寒芒炸裂,“不是为你准备的?!”
城楼之上,墨夜脸上的狂喜如同被冻结的潮水,瞬间凝固、碎裂。那双深渊般的瞳孔里,第一次映入了那流淌着星辉的战甲,以及战甲主人眼中那足以冻裂灵魂的杀意。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战栗,如同毒蛇,悄然缠绕上他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