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铮的车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抵达基地外围。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音被夜风吞没,他熄火后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护身符——布料在指腹下微微发皱,不像白天那样平整。这是母亲的手温留下的痕迹。
他推开车门,冷空气灌进来,带着铁锈和泥土混合的气息。队员们早已整装待发,蹲在废弃工厂西侧的灌木丛后。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
“按计划分散隐蔽。”罗铮压低嗓音,目光扫过每人的眼睛。他们点头,动作干净利落,像一把把收在鞘里的刀。
工厂外墙斑驳,几扇窗户空洞地敞着,像死人的眼睛。罗铮贴着墙根移动,战术靴踩在枯叶上几乎没有声音。他刚绕到正门三十米处,一道刺耳的蜂鸣骤然撕裂夜空。
红光旋转着从厂房顶部亮起,警报声持续不断,像一根钢针扎进耳膜。
罗铮立刻伏低身体,手指迅速比出手势:全员隐蔽,原地不动。
武装人员的脚步声从建筑内部传来,皮靴踏地节奏整齐,至少六人一组,正在扩大巡逻范围。他屏住呼吸,额头抵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能感觉到震动从地面传上来。
这不是普通的安保系统。触发点不在外围,说明他们早有防备。
他在心里快速推演几种可能,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右侧墙角——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通风口,铁栅栏半开,边缘积尘比周围浅淡,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队员们藏身的位置离巡逻路线只剩不到二十秒距离。不能再等。
他掏出微型无线电,对着麦克风轻声道:“我进去,你们不动。”
话音未落,他已经猫腰冲向通风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轮廓。
钻进管道的一瞬,黑暗吞没了他。空气闷热,混杂着机油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他单手撑住内壁,缓缓向前爬行,膝盖和手肘承受着金属摩擦的钝痛。每一步都必须精准计算角度和力度,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前方拐角处,管道突然变窄。他侧身挤过去时,战术背心擦过内壁,带下一层薄灰。他停住,等灰尘落定才继续前进。
十分钟后,他在一个t型岔口停下。左侧管道尽头封死,右侧延伸出去,但下方有个隐蔽检修口,盖板松动了一角。
罗铮用银针撬开卡扣,轻轻掀开盖板。下方是实验室走廊,灯光昏黄,空无一人。他正准备放下盖板继续前行,眼角余光却瞥见检修口内侧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他抽出纸张,借着微弱光线展开。
文件是俄英双语打印件,内容涉及病毒样本运输计划。目的地栏写着三个字母:ISt。时间标注为48小时后。
他手指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
这不是单纯的实验室,而是中转站。病毒即将离开乌克兰。
他迅速将文件折好塞进贴身口袋,正要合上盖板,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纸张背面有轻微凸起,像是被某种硬物反复压过。
他翻过来,用指甲刮去表面油墨,露出底下一行手写标记:Δ-7。
这不是运输编号。这是代号。
罗铮瞳孔微缩。他在特种部队档案里见过类似符号,代表“高危目标定向投放”。
脚步声从远处逼近。
他立刻合上盖板,退回主通道,靠墙静止不动。两名武装人员从下方走廊经过,交谈声模糊不清,但其中一个提到了“通风检查”。
罗铮贴着管道内壁,呼吸放至最轻。他知道,这些人不是例行巡逻,而是在排查入侵者。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继续向前爬行。五分钟后,管道尽头出现另一处检修口,通向一间小型储物室。他轻轻推开盖板,确认无人后跃下。
室内堆满杂物,角落有个金属柜半开着。他走过去,想找个工具撬开柜锁,却在俯身瞬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中药提取物混合乙醇的刺鼻味道。
这不是普通实验室该有的气味。
他拉开柜门,里面整齐码放着密封袋,每袋都贴着标签:银翘散浓缩液、连翘苷粉末、黄芩苷结晶……
这些都是中医抗病毒常用药材的高纯度提取物。
有人在用中医理论改良病毒载体。
罗铮盯着那些袋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内侧的银针包。针包布料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皮肤。
他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的办公桌,拉开抽屉,翻找纸质记录。最底层压着一本实验日志,扉页写着一行字:
“Δ-7项目进展顺利,中医组贡献显着。”
字迹潦草,但签名清晰可辨。
罗铮盯着那个名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人在国内某中医药大学任教,三年前曾公开质疑他的针灸疗法“缺乏科学依据”。
而现在,这个人正用中医知识制造生化武器。
他合上日志,将其塞进背包。刚起身,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罗铮迅速闪身至门后,右手已握紧战术匕首。门被推开一条缝,灯光斜切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线。
一只穿着白大褂的手伸进来,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他抬起左脚,轻轻踩住地上一根掉落的铁丝。
下一秒,灯光亮起。
那人走进来,背对着他,伸手去拿柜子里的一袋药粉。
罗铮动了。
匕首柄砸在对方后颈,白大褂软倒在地。他蹲下检查鼻息,确认只是昏迷,才松开手。
目光落在那人胸前的工牌上。
照片上的脸,他见过。
不是那个签名者。
是另一个熟人。
曾经在医院实习时,帮沈悦顶过班的实习生。
此刻,那人嘴角渗出血丝,手指微微抽搐。
罗铮盯着那张脸,慢慢站起身,右手还握着匕首,左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正缓缓渗出血珠。
血滴落在日志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