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铮的靴底踩碎了基地门口一片枯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站在铁门内侧,战术手套已经被通风管里的铁锈染成暗红色,左手虎口处那道新鲜擦伤还在渗血,但不再流——血凝住了,在皮肤上结成一层薄痂。
沈悦第一个冲过来,手里攥着纱布和碘伏,手指关节泛白。她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膝盖上,动作熟练又急促。楚瑶站在两步之外,怀里抱着一个密封箱,里面是刚从实验室调出的抗病毒血清样本,标签朝外,字迹清晰。
“你脸上的灰还没擦。”沈悦低声说,棉签蘸着药水碰他手背时微微发抖。
罗铮没动,目光落在她睫毛上。灯光从背后照过来,那些细小的绒毛投下阴影,像某种无声的责备。
楚瑶这时开口:“我们查了你带回来的日志复印件,签名者确实是三年前公开质疑你的人。他现在在敖德萨有个私人实验室,跟军方有合作项目。”
她的语气很稳,像是在念一份报告,可声音尾音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颤。
罗铮终于抬眼,看向她们俩。一个低着头专注处理伤口,另一个站着不动,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亮。他知道她们不是来问感情的,可她们的存在本身就在逼他面对——他不能同时回应两个人的关心,又不想让任何一个觉得被忽略。
他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老茧里。
沈悦的手顿了一下,“疼?”
“不。”他说,声音哑,“只是……有点乱。”
这句话不像他会说的。他自己也愣了半秒。
楚瑶往前挪了半步,“你不需要现在想清楚什么。只要你还在做事,我们就在这儿。”
她没说“陪你”,也没说“等你”。她说的是“在这儿”。
这比任何承诺都重。
罗铮松开拳,掌心留下四道白痕。他站起身,动作干脆,像是要把刚才那一瞬的迟疑甩掉。他走向装备区,拉开背包拉链,取出那份被血染红一角的日志,放在桌上。
队员们陆续进来,没人问通风管里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提那个昏迷的白大褂是谁。他们只是围过来,站成一圈,像之前无数次任务前那样。
“你还记得上次在缅北?”花叶萱不知何时也到了,声音不高,“你挨了三枪还把人救回来,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扛得住。”
“你针灸救过我命。”方晴靠在门框上,笑了一下,“我不信你会倒在这点事上。”
“你要是垮了,我们这群人怎么办?”夏岚把一瓶水塞进他手里,“你带出来的队伍,你得负责到底。”
一句话接一句,没有煽情,全是事实。
罗铮低头喝水,喉结滚动。水凉,顺着食道滑下去,压住胸口那股闷胀感。他想起母亲塞进他口袋的护身符,布料已经磨得起毛边,边角还沾着一点泥土——是他昨晚趴在地上时蹭上的。
他放下水瓶,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然后他走向自己的战术背心,挂在椅背上,肩带上有道细小的裂口,是昨晚钻通风管时刮坏的。他伸手进去,摸到内衬夹层里的银针包,布面已经被汗浸透,贴着手掌发烫。
他把它拿出来,放在日志旁边。
这一刻,他不再想着沈悦低头包扎的样子,也不再去想楚瑶说“在这儿”时的眼神。他只记得那个白大褂嘴角的血,记得实验日志上的签名,记得Δ-7三个字母背后可能爆发的灾难。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砸进地面:
“明天出发去敖德萨。”
没人问为什么这么快,也没人问证据够不够。
花叶萱点头,“我联系当地警方配合。”
方晴打开笔记本,“我查他的资金流向。”
夏岚掏出手机,“我安排后勤支援。”
沈悦没说话,只是默默把剩下的纱布收好,放进医疗箱。
楚瑶走到桌边,拿起日志,“我会解析他的实验数据,找出弱点。”
罗铮看着他们,眼神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定格在桌面上的银针包上。针尖在灯光下反着冷光,像冰。
他伸手,将针包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突然,他左手无名指一阵刺痛——刚才包扎时没注意,纱布底下还藏着一小片铁屑,不知什么时候扎进了皮肉。
血珠慢慢冒出来,滴在银针包的布面上,洇开一小团更深的颜色。
他没擦,也没动。
针包在他掌心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