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阶梯在罗铮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锈蚀的弹簧上。运输装置的轨道早已停用多年,铁架间积着厚厚一层灰,偶尔有碎屑从头顶掉落,砸在肩头。他没回头,身后三名队员依次跟进,脚步虚浮,呼吸粗重。
花叶萱的左臂还缠着临时绷带,血已经渗到外层布料边缘。她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李锐走在最后,战术靴的鞋跟卡进了一根断裂的钢筋,他用力一扯,金属摩擦声在隧道里传出去很远。罗铮抬手示意停步,耳朵贴上湿冷的墙面。
没有追击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伤口还在,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像是墨汁渗进了皮肤。他没多看,用战术巾简单包扎,继续向前。
隧道两侧有模糊的维修标识,红漆剥落,箭头指向“排水口—出口b”。他们按这个方向走了近三公里,中途罗铮用银针刺激了昏迷队员的人中与涌泉穴,那人醒来后只能勉强行走,被李锐半拖着前进。
凌晨四点十七分,他们抵达接应点。
基地留守的技术员早已等在铁门外,看到他们出现时,瞳孔猛地一缩。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空荡的地下通道里回荡。医疗组立刻接手伤员,罗铮最后一个走出隧道,脱下外套时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基地情报室的灯亮了一整夜。
花叶萱坐在终端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军用破译模块接入了从暗格中取出的加密芯片,进度条缓慢爬升。罗铮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扫描仪上的那张烧焦纸条。
“……转移至——站点Ω”。
字迹残缺,但“Ω”符号清晰可辨。他把这张图放大,旁边是另一份文件角落的标记——“?-7”。两个符号并列,形态惊人相似,尤其是末端的螺旋弧度,几乎一致。
“这不像现代编码。”花叶萱低声说,“倒像是某种符号系统。”
罗铮没回答。他脑中闪过家族医典里的一幅插图:古疫封印符,用于镇压“逆脉之毒”。那个符文的核心结构,正是“?”。
他没说破,只是拿起笔,在白板上开始绘制时间轴。
左侧写“医药公司采购记录”,右侧是“境外实验室转运日志”,中间用红线连接。接着,他标出已知的病毒爆发区域,再叠加人口基因数据库的调用痕迹。一条清晰的路径浮现出来——不是随机传播,而是沿着特定基因序列分布。
“他们在筛选。”罗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稳定,“病毒不是为了扩散,是为了标记。感染后产生特定抗体的人群,会被系统记录,成为‘可控个体’。”
花叶萱抬头:“你是说,这不是疫情,是人口分类?”
“对。”罗铮指向白板中央,“所有环节都在为一个目标服务:建立全球神经同步网络。‘站点Ω’是节点,‘Ω-7’是激活协议,而‘?-7’……”他顿了顿,“可能是启动密钥。”
房间里安静下来。
李锐靠在墙边,手臂上的绷带又渗了血。他盯着白板看了很久,忽然问:“可谁有这么大能量?跨国药企?政府?还是……别的?”
“都不是单独行动。”罗铮拿起笔,在医药公司上方画了个圈,在政治集团上方画了另一个,又在境外实验室外加了一层环,“它们只是执行层。真正推动这一切的,是一个跨国家、跨体系的利益联盟。他们共享数据,共用技术,甚至共用人体实验体。”
他转身,从档案袋里取出那枚U盘核心芯片,放在桌上。
“我们带回的不只是证据,是他们的操作手册。”
凌晨六点,初步分析完成。
芯片解码成功,内部存储着三十七份实验日志摘要,涉及六个不同国家的隐蔽实验室。所有日志都提到“神经预埋体植入进度”和“?信号响应率”。最高的一组数据显示,某城市试点人群中,已有87.3%的受试者对远程指令产生生理同步反应。
“这不是未来计划。”花叶萱声音发紧,“是正在进行的事。”
罗铮点头。他打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页,写下三个词:
情报线
舆论线
行动线
“现在曝光,只会让他们销毁证据,转移站点。”他合上本子,“我们必须等,等一个能一次性掀翻整张网的机会。”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李锐问。
“不是不做。”罗铮走到窗前,天边刚泛起灰白,“是做更难的事——把所有碎片拼成一把刀,然后找准心脏的位置,再刺下去。”
他回头,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我们需要外部力量。国际执法机构、独立媒体、反控技术团队。但不能随便找人,必须是能守住秘密、又有能力反击的。”
花叶萱忽然想起什么:“我警署上级有个加密联络通道,代号‘蓝盾’。他们处理过三起跨国医疗犯罪案,有跨境协作经验。”
罗铮记下了。
他又翻开笔记本,在“联合名单”第一行写下“蓝盾”,然后停顿片刻,在下方列出几个关键词:基因数据库、神经接口专利、?-7符文溯源。
“从明天起,我们分三组行动。”他说,“第一组由花叶萱带队,对接执法资源,准备舆论材料;第二组由李锐负责,追踪?-7符号在历史档案中的出现记录;第三组,我亲自跟进毒素来源。”
他抬起左手,解开绷带。掌心的青痕比之前更深,边缘开始向手腕蔓延,像一条细小的藤蔓。
“这个伤,不是意外。”他低声说,“它在追踪我,或者……激活我。”
没有人接话。
罗铮重新包扎,动作很稳。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红色记号笔,在“?-7”符号外围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写下四个字:
全球筛选
他放下笔,说:“我们不是在破案。我们是在阻止一场静默的征服。”
深夜十一点,基地恢复安静。
罗铮独自坐在休息区,台灯照着摊开的笔记本。他翻到一页泛黄的纸,是从家族医典中扫描下来的一页,标题是《逆脉疫源考》。上面绘着完整的“?”符,下方注解写着:“此符镇七逆之气,若现于人世,必有大疫将起。”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窗外,一辆黑色SUV缓缓驶离基地外围,车灯划破夜色。车内,花叶萱正将一段加密数据上传至警用内网,发送目标栏输入了“蓝盾”。
罗铮合上笔记本,拿起桌上的水杯。水面上倒映着他的脸,瞳孔深处有一瞬极细微的蓝光闪过,快得像错觉。
他没察觉,只是把杯子放回桌角。
杯底残留的水渍,在灯光下缓缓扩散,形状像一个扭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