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临时指挥点的灯光在雨幕中晕开一圈昏黄。罗铮站在战术桌前,手指划过投影地图上制药厂的轮廓,防水作战服肩头还沾着工业区的锈灰。他刚抓起耳麦准备下达渗透指令,通讯频道里传来技术员急促的声音:“罗队,A区监控日志异常——有人三分钟前远程调阅了今晚的巡逻排班表,权限来源是内部终端。”
他动作一顿,目光扫向墙角的时钟:23:47。距离原定行动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切断所有非必要通讯链路。”他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封锁A、b、c三区物理通道,除核心指挥组外,任何人不得进出。”
副队长林锐皱眉:“是不是系统误报?现在收网最关键,万一打草惊蛇——”
“执行命令。”罗铮打断他,眼神没离开屏幕。调阅记录被清除了大半,但缓存残留显示,那个Ip在查看排班后,还短暂连接过外部加密节点,传输时长4.2秒。够了。够把行动时间、路线和人员配置传出去。
他转身走向情报室,脚步沉稳。五名核心成员跟上,其余人留在原地待命。门关上前,他听见有人低声嘀咕:“真有内鬼?这节骨眼上……”
情报室的灯光冷白。技术人员正试图恢复被删日志,硬盘读写灯疯狂闪烁。罗铮站在操作台旁,盯着数据流滚动。三分钟后,恢复出一段操作记录:23:43:16,终端Id-7821登录,调取排班表,附加动作——将一份标有“假目标诱饵方案”的文件复制至移动存储设备。
“Id-7821是谁?”他问。
“医疗支援组的陈涛。”技术员回答,“负责伤员转运和应急药品管理。”
罗铮眯起眼。陈涛,退伍军医,三个月前经审查后调入团队。履历干净,体能测试达标,平时沉默寡言,从不越界。但就在昨天,他主动申请调换今晚的值班岗位,理由是“胃病复发,需在医疗室附近待命”。
巧合太多。
“把他控制起来,单独关押,不许接触任何人。”罗铮下令,“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成员,暂停行动资格,接受问询。”
会议室里立刻炸了锅。
“你凭什么怀疑陈涛?”林锐拍桌而起,“就因为一次异常登录?系统出问题也不是第一次了!现在外面杀手还没摸清底细,你先对自己人下手?”
“我不是怀疑。”罗铮站在会议桌尽头,背脊挺直,“我是确认他违规操作了机密数据。谁允许他复制‘诱饵方案’?那份文件连你都没权限看。”
“可他没理由这么做!”另一名队员喊道,“他在上个任务里替你挡过子弹,你忘了吗?”
罗铮沉默两秒。他没忘。那颗子弹打穿陈涛左肩,血浸透了战术背心。但他更记得,那枚子弹是从侧后方射来的——而按战术阵型,那个方向本不该有敌人。
“挡子弹的人,也可能是在演。”他声音冷下来,“信任不是凭过去建立的,是靠当下行为决定的。”
“那你现在就是凭猜测定罪!”林锐冷笑,“罗铮,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神了?你说谁有问题谁就有问题?”
空气凝固。
罗铮没动,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有人回避,有人愤怒,有人犹豫。他知道,这一刻,动摇的不只是对陈涛的信任,还有对他这个指挥官的信任。
“好。”他终于开口,“我不需要你们信我。只需要你们遵守纪律。现在所有人交出通讯设备,接受身份验证和行程回溯。谁拒绝,谁立刻退出行动组。”
没人动。
五分钟后,七部手机、三台平板整齐排在桌上。技术人员开始逐个提取数据。罗铮走到关押室门外,透过观察窗看向里面。陈涛坐在角落,低着头,右手无意识地摩挲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像是被什么硬物刮过。
罗铮记下了。
数据筛查持续了四十分钟。大部分成员清白,但有两人手机中发现与外部未知号码的加密通话记录,时间集中在过去48小时内。更关键的是,陈涛的个人终端虽已清空,但系统底层残留了一条自动删除日志:23:45:03,向境外Ip发送压缩包,内容标记为“行动-0417”。
“压缩包内容能恢复吗?”罗铮问。
“难。”技术员摇头,“但传输前有缓存碎片——里面有段语音片段,0.8秒,关键词是‘排水口’和‘三号岗’。”
正是罗铮刚刚制定的渗透路线。
罗铮转身走向关押室,手里拿着一段金属丝——从陈涛宿舍床底搜出的微型信号中继器残件,与工业区发现的装置同源。
门开,他走进去,把金属丝放在桌上。
“谁给你的任务?”他问。
陈涛抬头,眼神一闪,随即恢复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医疗室值班,却随身携带信号中继器。你调岗的时间,刚好避开今晚的真实行动组。你复制的文件里,唯独挑了‘诱饵方案’——说明你知道我们会用假目标引蛇出洞。”罗铮逼近一步,“你不是内鬼,谁是?”
“证据呢?”陈涛冷笑,“一段碎片语音?一个中继器?你说是我藏的,可有指纹?有监控?”
罗铮没答。他掏出证物袋,里面是一小片带血的纱布——来自陈涛昨晚“胃病复发”时包扎的伤口。他将纱布递给技术员:“做dNA比对,同时查他最近一周的购药记录。我赌他买的不是胃药,而是抗追踪用的代谢抑制剂。”
技术员点头,迅速操作。
三分钟后,结果跳出:纱布上的dNA与中继器表面残留皮屑匹配度98.6%。而陈涛上周通过匿名渠道购买的药品中,包含两种被列为管制类的神经代谢调节剂,用途明确——降低体表热辐射与心率波动,规避热成像和生命探测。
罗铮把屏幕转向所有人。
会议室死寂。
“你……”林锐嘴唇发白,“你早就怀疑他?”
“从他主动调岗开始。”罗铮收起证物,“真正的伤员不会抢着换到医疗室。他会怕疼,怕吵,怕刺激。而他,需要一个能自由接入内部网络又不引人怀疑的位置。”
陈涛突然笑了,肩膀微微发抖:“聪明。可你晚了。他们已经知道你们要进制药厂。等你们进去……里面等着的,可不是生产线。”
罗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谁是‘他们’?”
陈涛闭嘴,嘴角扬起一丝讥讽。
“把他押下去。”罗铮直起身,对外面下令,“重新制定渗透方案,更换所有路线和代号。通知外围小组,进入二级戒备。”
林锐站在原地,声音干涩:“现在……还去吗?”
“去。”罗铮抓起外衣,“但不是按原计划。他们以为我们冲着生产线去,我们就偏不碰它。”
他走向门口,脚步未停。
“我要他们知道,线,从来不在他们手里。”
指挥室的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罗铮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主控台。屏幕上,基地内部监控地图有三个光点正在缓慢移动——本该被封锁的d区通风井、b区物资仓库、A区电力间,同时出现信号扰动。
他盯着那三个点,手指缓缓收紧。
通风井的监控画面一闪,恢复如常。但就在切换前的最后一帧,罗铮捕捉到一抹反光——像是金属丝在暗处轻轻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