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九月的暮色里渐渐嘶哑,我攥着扫帚扫过操场看台的铁栏杆时,生锈的金属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转头望去,空荡荡的塑胶跑道上,一道湿漉漉的脚印正从百米外的单杠延伸过来,暗红色的水痕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刚从血泊里踩出来的。
这是我转学到市立三中的第三天,老校工李伯特意叮嘱过:\"晚自习后千万别去操场,尤其是跑道第七圈的位置。\"此刻教务处的灯还亮着,本该安静的校园却隐隐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浸透的运动鞋,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奔跑。
\"同学,能帮我捡下钥匙吗?\"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穿蓝白校服的女生蹲在双杠下,齐耳短发上沾着草屑,右膝的校服裤破了个洞,渗出暗红的血迹。她伸手的瞬间,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抓痕,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的泥土。
当我弯腰去够她脚边的银色钥匙扣,余光瞥见她的影子——在夕阳的照射下,本该拉长的人影却诡异地缩短成一团,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头顶压成了扁平的形状。钥匙刚碰到指尖,女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汗毛倒竖:\"记住,听到哨声千万别回头。\"
当晚十点,我在宿舍阳台收衣服时,看见操场上亮起一束惨白的手电筒光。五个高年级男生正围着单杠嬉笑,为首的胖子晃着酒瓶嚷着要验证\"第七圈闹鬼\"的传说。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跑道上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双手从地下伸出,死死拽住他们的脚踝。
当胖子跑到第六圈时,跑道边的槐树突然无风自动。我清楚地看见,浓密的枝叶间垂下根浸满血渍的跳绳,末端系着的银色钥匙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和白天那个女生让我捡的一模一样。紧接着,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胖子的脚步猛地踉跄,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绳索绊倒,脸朝下摔在塑胶跑道上。
其他四人慌忙跑过去,却在触碰到胖子的瞬间发出惨叫。我瞪大眼,看见他们的手掌陷入胖子的后背,仿佛按进了融化的沥青里。月光照亮胖子扭曲的脸,他的眼球正以诡异的角度翻转,眼白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第七圈...还差三个人...
第二天,胖子和另外三个男生被发现昏迷在跑道上,医生说他们全身肌肉离奇萎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但最诡异的是校医室的监控画面:凌晨三点,本该空无一人的跑道上,四个身影正在机械地跑步,他们的膝盖反向弯曲,脚尖始终不沾地面,而领头的\"人\",赫然穿着沾血的蓝白校服。
好奇心作祟,我在档案室找到了二十年前的校报。1998年秋季运动会,初三女生陈雨在女子3000米比赛中突然摔倒,被后面的选手踩踏致死。尸检报告显示,她的右脚踝缠着根带锁的跳绳,钥匙却不翼而飞——而那根跳绳,正是如今挂在槐树上的那根。
\"你不该翻这些东西。\"李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布满皱纹的手死死按住档案夹,袖口滑落露出狰狞的疤痕,形状像是被跳绳勒出的血痕。窗外突然响起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恍惚间,我看见操场跑道上出现个熟悉的身影,她赤脚踩在积水里,每跑一步都溅起血色的水花。
当晚暴雨倾盆,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宿管阿姨举着应急灯,脸色惨白:\"307宿舍的张瑶不见了,最后有人看见她往操场去了...\"我攥紧白天捡到的钥匙扣,冰凉的金属在掌心发烫。推开宿舍门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哨声,混着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有人拖着受伤的腿,在积水里艰难地移动。
操场的铁门虚掩着,雨水冲刷过的跑道上,新的脚印从单杠延伸到第七圈。手电筒光束扫过槐树,那根带锁的跳绳正在风雨中摇晃,绳结处挂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雨穿着蓝白校服站在领奖台上,右脚踝缠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跳绳,而她身后的观众席上,密密麻麻坐满了没有脸的人。
\"找到你了。\"湿透的女声贴着我耳畔响起。我僵硬地转头,陈雨的脸近在咫尺,她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的蚯蚓,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她残缺的右脚踝上,生锈的锁孔正对准我手中的钥匙扣。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瑶举着手机出现在雨幕里,屏幕上播放着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陈雨摔倒后,五个男生嬉笑着抢走她的跳绳钥匙,其中一人正是李伯年轻时的模样。\"他们说只要锁上跳绳,就能让我永远跑不完第七圈...\"陈雨腐烂的手抓住我的肩膀,无数湿漉漉的头发从她袖口钻出,将我死死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李伯举着生锈的铁锹冲过来,铁锹刃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咒。\"对不起!当年是我鬼迷心窍...\"他老泪纵横,将铁锹插入地面。操场突然剧烈震动,槐树下裂开巨大的黑洞,无数沾满泥浆的手臂破土而出,拽着陈雨残缺的身体往下沉。
\"还不够!\"陈雨的尖叫震得我耳膜生疼,\"还差一个!\"她腐烂的手指突然指向张瑶,女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跑道。我抓起钥匙插入锁孔,生锈的锁发出清脆的弹开声。陈雨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无数萤火虫飞向夜空,但临走前,她在我掌心留下道血痕,形状像极了跑道上的第七圈标记。
自那以后,操场每晚十点都会响起清脆的锁门声。新安装的监控拍到过诡异画面:月光下,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孩安静地坐在单杠上,她完好的右脚轻轻晃动,脚踝上的跳绳随风飘荡,而跑道的第七圈位置,永远湿漉漉的,像是被泪水浸透了二十年。
偶尔有新生好奇地问起跑道上的红痕,老教师们都会沉默地望向槐树。那里不知何时挂了块木牌,褪色的字迹写着:\"珍爱生命,远离第七圈。\"而每当暴雨倾盆的夜晚,仍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啪嗒、啪嗒,混着女孩微弱的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