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电子战，雷神还提供高端伪造证件服务。
一套欧盟国家护照和身份配套文件要价十万美金，比市场行情高出一倍，依然有不少客户。
\"雷神最邪门的是眼线多。\"大嘴压低声音，\"从缅甸军官到泰国警察局长，说不准谁是他们的人。\"
\"前年一个泰国上校死在清迈的酒店里，据说就是被自己的副官做了，那副官是雷神埋了五年的钉子。\"
\"他们的头目是谁？\"
\"没人见过'教授'真面目。\"大嘴摇头，\"高个子，戴眼镜，据说是东欧人，精通七八种语言。\"
\"有传言说他曾是俄罗斯情报机构的人，但也有人说他是个从香港或台湾来的华人电脑专家。\"
笔记很快写满。我取出背包里的绘图工具，在一张A2大小的纸上开始绘制详细地图。
按大嘴的指示，标注三大势力的控制区、主要村镇、交通线路和资源点。
用不同颜色区分：赵的地盘是蓝色，桑的残部是红色，雷神是绿色。
边界用虚线表示争议地带。
重要路线用粗线标出，资源点则用特殊符号：钻石形是毒品相关，方形是武器，星形是赌场，十字是医疗点。
我刚标完最后一个交通要道，门被推开。
白经理走了进来，身上带着雨水的气息。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点打在棕榈叶上的声音如同某种原始乐器。
他接过地图审视片刻，用手指点出几处标注错误，然后问：\"这三家，哪个更危险？\"
思考几秒后，我回答：\"短期来看是桑的残部，长期是雷神。赵那边日子太舒坦，不想节外生枝。\"
\"说清楚。\"白经理坐下，摩托罗拉V3在桌上震动一下，他瞥了眼屏幕，没理会。
\"桑的人恨死我们了，肯定会报复。\"我用笔指着南部区域，\"但他们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最多搞点小动作。\"
手指移向东部，\"雷神才是真正的威胁。他们能监控我们一举一动，如果发现我们有值钱东西，分分钟就下手。\"
白经理点头，拿出烟，没给我递：\"白家在这三方里是什么位置？\"
这个问题很刁钻。白家不是军阀，没有固定地盘，却在金三角有着广泛影响力。
他们通过技术支持、资金提供和情报共享，与各方建立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我们像个游走的影子。\"说话时胃部一阵抽疼，不知是饥饿还是药物副作用，\"各家又恨又爱。赵要我们的钱和技术，但提防我们靠太近；
桑以前靠我们提供技术设备，现在他的人恨不得扒我们的皮；
雷神最复杂，他们垂涎我们的电诈技术，但知道我们也是条过江龙。\"
白经理抽了口烟：\"还有？\"
\"三方都不想我们倒向对方。\"想了想又补充，\"我们是这片地方的平衡器。\"
白经理看上去很满意。他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个小U盘，放在桌上：\"附加任务。分析这里面的资料，了解军阀与周围国家的关系。重点是保护伞怎么运作的。\"
U盘内容让我大开眼界。金三角的军阀与周边国家政府的关系，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和微妙。
从缅甸军区到泰国边防警察，从老挝地方官员到中国边防站，利益输送网络如蛛网般密集且隐蔽。
赵将军每月向缅甸驻守军区指挥官输送三万美金\"茶水费\"，外加定期\"选送\"年轻女性；
桑生前则通过向泰国湄宏顺府警察局提供低价d品和\"服务\"换取庇护；
雷神最特别，他们利用黑客技术帮助某些官员监控政敌，作为交换条件。
最令人震惊的是，某些国家的情报机构甚至有意利用这些军阀，将他们作为非官方代理人，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一份加密文件显示，赵将军曾协助抓捕两名国际通缉的恐怖分子，作为回报，有关部门对他的赌场业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隐秘的权力游戏，每一步都是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三天里，我几乎没有合眼。不是任务催得紧，而是不敢睡觉。
一旦闭眼，死者的脸就会浮现，特别是那个少年临死前困惑的眼神。
工作是唯一能让我暂时忘记血战的方法。
第四天凌晨，我完成了一份八十七页的详细报告，附带三张手绘地图和两份力量对比分析表。
外加一份电子文档，记录了所有关键人物的信息和联系网络。
白经理带着一身雨水气息拿走了报告。他翻看了几页，只说了句：\"勉强过关。\"
在他的标准里，这几乎算是高度赞扬了。
完成工作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据点围栏边，望着远处的山脉。
雨季的夜晚，丛林里雾气弥漫，远处村庄的灯火像是漂浮在云海上的萤火虫。
这块土地被无形的界线分割，每一寸都渗透着血与泪的混合物。
军阀们各自为王，普通人只能在缝隙中求生。
掏出摩托罗拉V3，翻看里面存的照片。一张是村庄废墟，断壁残垣中有个破布娃娃；
一张是d品加工厂，锅炉旁边蹲着几个皮包骨头的工人；
还有一张是那个被我从火中救出的小孩，麻木的眼神像是已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苦难。
手机屏幕暗了，电量耗尽。我放回口袋，取出笔记本，记录一些没有放入正式报告的私人观察：
\"三足鼎立但局势动荡。赵据北，雷神占东，桑残部缩于南。桑死后地盘成真空，必引三方争夺。\"
\"白家面临选择：1.依附赵，求稳但失主动；2.接管桑残部，高风险高回报；3.联络雷神，技术互补但如履薄冰。\"
\"个人判断：选2最优，控制桑地盘，建立自主根据地。必要时可与赵结盟抗衡雷神。挑战：泰国政府反应和桑残部反扑。\"
写到这里，手指突然一颤。一周前，我还为杀人而辗转难眠；
现在，我已经在冷静分析如何扩张地盘，像个经验丰富的军阀参谋。
这种转变令我恐惧，又带着某种奇怪的解脱感。
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大概只有成为野兽，才能在野兽群中活下去。
合上笔记本，我走回宿舍。木门吱呀作响，屋内闷热潮湿。
一只壁虎贴在墙上，看见我进来，飞快地窜进屋顶的缝隙。
床头柜上有张字条：
\"明早6点，准备出发，实地考察桑残部区域。评估接管可能性。携带武器，三天口粮。——李猛\"
这就是我的生活了。在这被三股势力撕扯的弹丸之地，我不再只是个技术人员，而是一枚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棋子。
既是观察者，也是参与者。
窗外雨势渐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声音密集如同机关枪扫射。
我摸出最后两片地西泮，干咽下去，等待短暂的宁静降临。
在药效带来的恍惚中，我似乎看到那个少年站在床边，嘴唇蠕动着，像是要告诉我什么。
但我已无力倾听，只能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这里是金三角，没人会在乎又一个灵魂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