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河滩上的夜风刮得“蛤蟆屎”旗猎猎响。钱串子揣着刚铸好的冰玉令,踩着新收的雪狼皮暖靴钻进寒晶阁后院。院角新挖的冰窖窟窿口,塌鼻子王正抡冰镐凿冻土。“钱爷!窖底寒气结霜了,铺地板的云纹暖玉都冻裂了缝!”
“裂缝?”钱串子眯眼瞅窟窿底那层凝霜。霜底透出点粘稠的蓝紫膏泥,细看膏里裹着发丝粗的墨绿暗纹。“万宝楼那帮杂碎!玄蛤膏渣拌了墨藤尿当添头送,专毁窖藏地基!张臭嘴!”
“哎!”张臭嘴抱着账本子蹿来,“金算盘那老货昨天塞进来的十车‘赔礼’,全是淬炉蚀底的毒渣子!亏得您事先叫撒了蛤膏粉验货…”
钱串子摸出怀里那块冰玉令牌。令牌掌心大小,通体澄澈如冻泉,中心嵌着星点蓝紫絮——正是裴渺炉底炼废的玄蛤膏渣,混着寒玉髓压成的鉴毒令。
“毒膏拌耗子屎,瞒得过冰玉眼?”他把令牌怼上窖壁霜缝。令牌中心的蓝紫絮骤然亮起针刺般的光!霜层深处那游丝的墨纹被光一灼,“滋啦”腾起腥臭黑烟!
“毒藤屁露馅了!”塌鼻子抄冰镐猛凿烟起处!“刨出耗子洞腌烂它!”
前厅里,裴渺胸前那尊赤金丹炉悬在玄冰案上沉转。炉腔蓝金膏浆凝如冻胶,中心那块寒髓玉精已缩至鸽卵大,膏气蒸得满室飘霜。青鼎侍的魂焰裹着玉精盘旋,焰尾散出的细芒正丝丝抽炼着膏中杂质。
“玉精熬干油了…再熬怕是要炼飞了魂!”魂焰卷着膏气冲炉壁吼,“换水!加寒玉髓压住膏气!”
案角堆着万宝楼“赔来”的寒玉髓料,料面冻霜里沁着蛛网似的墨绿筋络。蹲在炉边的雷小子眼尖:“料芯藏藤根了!蘸酱似的抹玉渣子上!”
“烂藤泡玉汤,骗灶膛老爷喝刷锅水?”钱串子从前院奔入,冰玉令“啪”地拍在玉髓料堆上!
嗡——!
令牌蓝紫光暴刺!玉料霜皮下墨绿筋络如活蛇乱扭,“噗噗”爆开腥烟!满厅墨汁般的毒雾翻滚升腾!厅角供着的万宝楼镇店冰魄屏风“咔吧”炸开蛛网纹!
“哎唷!毒烟呛烂屏风了!”门口候着的李算盘尖叫着要扑救。
“烂了正好!”钱串子抄起铁算盘挡住毒烟,“屏风底下嵌的那截千年寒髓芯子,崩出来正好填咱东家灶膛!”他冲着后厨吼:“刘疤瘌!扛铡刀来!拆屏风!”
后厨应声撞出条铁塔汉子,肩扛门板大的寒铁铡刀!刀口往冰裂屏风上一剁——
咔嚓!
寒铁铡刀嵌进屏风裂纹,刀口冰花四溅!屏面嵌着的那截手臂粗、蓝莹莹的寒髓玉柱“噗”地迸出!
裴渺丹炉内正炽的膏火猛地窜高一尺!“添柴!”他哑喝一声,袖风卷起那截飞崩的寒髓玉柱,“嗖”地投入炉口!
嗡——
玉柱入炉即融!精纯寒煞压住暴沸膏浆!炉心那块翻滚欲飞的寒髓玉精被寒能一镇,膏面浮出细密如蚁纹的紫金暗痕,反渗进精魄深处!
青鼎侍魂焰尖啸着冲入玉精:“纹烙膏芯了!熬足火候,寒髓化丹就在今夜!”
冰原城西夜集华灯初上。万宝楼新挂的“碎玉轩”金字招牌下,金算盘裹着簇新火狐裘,斜眼乜着对面寒晶阁黑洞洞的铺门。“穷鬼,天黑就捂铺盖!玉精捂馊了吧?”
他身后支着冰玉长案,案上红绸衬着半截指头大的“寒髓玉精”——玉精膏质浑浊,缠着一缕难看的灰絮,是万宝楼供奉拼着炸炉才炼出的仿品。
“半粒玉精抵万金!”金算盘扯着嗓子嚎,“万宝楼赔本贱卖!只此一粒!换百年冰髓矿一座!”
喊声招得人潮涌动。几个附庸小家族主事眼巴巴盯着玉精,却畏缩不敢上前。忽地人群被分开,八名赤膊壮汉抬着冰雕暖轿撞到案前。轿帘一掀,伸出一只染着蔻丹的玉手,指尖轻点玉精。
“半粒灰屎就想换矿?”轿里传出的女声脆如冰铃,却淬着毒刺,“金胖子,你那炼器的供奉昨夜呕血三升,连本命炉都炸了膛,就憋出这点货色?”
金算盘脸色骤变:“火浣娘子?!你…你休要胡言!”
火浣娘子?人群嗡然!冰原城地下黑市的女龙头!她指尖蔻丹光一闪,轿帘“唰”地荡开!帘内端坐着个面覆轻纱的红衣女子,膝头卧着只通体雪白的寻宝貂。女子眼皮未抬,红唇吐字如刀:“灰絮缠玉,膏浊纹散,火毒未净反伤炉…半粒废丹也敢充宝?万宝楼的招牌,连耗子屎都不如!”
“你!”金算盘肥脸憋紫!万宝楼的供奉、护卫拔刀欲围轿!
就在此时——
轰!!!
对面寒晶阁二楼雕窗轰然炸碎!一束桶粗的湛蓝霜柱直贯夜空!霜光中悬着个拳头大、通体澄透如九幽寒潭水的冰魄!魄体紫金纹如活龙盘绕,吞吐的冻气瞬间凝住半条街飘雪!那幽寒冷香钻骨入髓,满街修士顿觉丹田蠢动!
“寒髓真魄?!!!”火浣娘子怀中的寻宝貂猛地炸毛尖叫!
哗——!人群疯般涌向寒晶阁!
金算盘呆立当场,案上那半粒“灰宝”在真魄寒辉下,赫然污浊如沟泥!
更惊人的是——
碎裂的雕窗内,缓缓升起一面丈高的冰玉镜!镜面霜纹涌动,镜心赫然映照出碎玉轩案上那半粒假魄!镜内玉魄边角,清晰浮动着一行冰雾凝字:“万宝楼金管事呈假玉膏于丁卯年丑时三刻,火毒反噬炸炉,呕血三斗。炉渣藏于城西野狐坟下。”
“噗——!”金算盘一口老血喷在案上假魄,人直挺挺向后栽去!
冰玉镜光影流转,镜面角落悄然浮起丝墨绿藤痕…玄冰墓棺的裂缝深处,几缕幽蓝魂絮正渗入地脉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