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冰窟窿灌进的寒风打着旋,卷起金甲尸膏爪缝隙里新生的那粒乌金髓星。星子内,九道断裂的冥虬怨魄无声狂啸,每一次冲撞都让乌金星体颤动,仿佛无数被禁锢的微缩毒龙在噬咬狱笼!星星微尘般的污浊黑屑溅到玄冰重铠上,冰面上竟发出‘滋啦’声,蚀出一个个针尖大的黑点!怨毒之深,连玄冰都难以承载。
“嗷——!” 金甲尸整条胳膊猛地绷成铁棍,幽黑筋丝如同活蛇,在重铠下疯狂钻突凸起,带着被冥虬怨魄侵蚀的痛苦。
榻上油腻龟甲嗡鸣震荡,甲面裂开的膏泥下,密密麻麻的青金色祭骨鼎纹,亮得如同被地狱火炙烤!那祭骨鼎纹深处传来的苍老声音,阴毒又傲慢:“裴小儿,噬我虬龙冥魄的滋味,如何?蚀骨焚魂只是前奏!此乃青府山门以万载冥棺寒煞与恶虬怨魄合炼的‘九冥断魂钉’,钉入魂魄,撕扯灵智!莫说你这刚踏髓海门槛的微末道行,就是元婴老怪也难扛三日魂魄撕裂之苦!”
他话锋陡转,假惺惺发出最后通牒:“交出鼎魂,献上真魄与祭甲,随吾念‘祭骨返源咒’,弃污秽,溯青尊之血!回返吾族门墙,可拔魂钉,赐尔一个‘污髓鼎奴’之身,虽万载为奴,可亦算归宗!” 他话里的“万载为奴”被他念得如同一种“荣耀”。认祖归宗是假,成为活着的、能自我修护的鼎炉才是真。
“呸!青蚨老鬼!放你娘的冥虬屁!”青鼎侍魂焰如同被泼了滚油,‘轰’地燃起近丈高,火焰扭曲成一张模糊却充斥极致恨毒的女子脸孔轮廓,“‘污髓鼎奴’?呵,好名字!老娘当年就是被你这老贼,在‘祭骨大典’上活活撬开天灵!抽我的灵髓!灌那污秽的‘万载冥海蛤膏寒煞’!用老娘的魂熬灯油,烧了足足九百年!就为了暖你们这群老畜生的冻僵棺材板!”
魂焰人脸咆哮着,每一缕火焰都在喷射积攒了千年的怨毒:“‘祭骨返源咒’?剥皮咒!刮髓咒!那咒一念,血髓灵智都会被青家那道该死的‘青冥骨鼎痕’吸光!变成一具只会被你们牵着走的‘活鼎壳子’!裴小子,信我半点你就烂泥糊不上墙,等着被他们当柴火烧烂!”
裴渺端坐暖榻,面沉如脚下万年寒窟深处不见天日的玄冰。他指尖捏着那片从眉心取下的蝉翼寒晶髓膜,冰膜上幽蓝的“脑髓灵径”微微流转,不断吸纳着阁内飘散的寒流。但那缕新生的幽蓝灵径深处,却突兀地延伸出一道比发丝细十倍的黑线!这道黑线正是髓膜被乌金髓星内冥虬怨魄侵蚀的痕迹!
黑线极其微弱,却如同附骨之疽,汲取髓膜力量顽强的延伸。
金甲尸那只爪背膏痂上的裂口,再次“噗嗤”张开,被冥虬怨魄冲击变异的爪骨筋肉搏动如同活物!那粒几乎钻入筋骨深处的乌金髓星猛地一颤!金甲尸仰天发出一声非人咆哮!体内尚未彻底转化的‘万煞秽阴蛤膏’如同受其驱使的剧毒脓浆,疯狂涌向爪臂、肩甲,试图腐蚀封镇那股冥虬怨魄!
——嘶啦!
秽火与冥煞在断臂骨骼深处猛烈交锋,腾起青黑烟瘴!那烟味带着腐烂冻土混合血腥的腥臭!
“要死!要爆尸了!”钱串子怪叫一声,连滚带爬钻到一根寒铁柱后面,只露个头出来,抓狂地喊道:“大佬!稳一手!先把铺契玉精收了行不行?我那金山玉山不能烂在这哇!老鬼!别念了!你要鼎魂找那团火上蹿下跳的火!别搞那截烂骨头行不行?它都馊了!”
“聒噪小辈!吾族收奴,岂容鼠叫!”龟甲内青蚨老鬼阴叱!
榻前那堆六十四块新炼的蛤膏玉精,骤然亮起!玉精深处沉淀的万载蛤膏浊气竟被龟甲祭纹遥遥引动!每一块玉精都弥漫出淡淡的黑气,细如蛛丝,汇入龟甲!这玉精里的浊气,竟隐与青家阴毒法门同源!
“污髓秽气…正好接引!”青蚨的意念带着一丝得逞的贪婪。
被玉精引动的浊气如同微不可见的黑线,悄然蔓延。裴渺指间的寒晶髓膜猛地一沉!灵径深处那道侵蚀的黑线骤然加粗!瞬间从发丝细变成了牛毛粗细!
——嗡!
一股源自魂魄深处的裂痛如钢针刺入!并非肉身痛楚,而是构成他魂体的某种无形本源被恶意搅动、即将撕裂的恐怖预警!
“小子!守窍!”青鼎侍魂焰那张扭曲的脸孔厉声尖叫,“冥虬钉在噬你根本!别管外面玉精浊气!引真魄回灌髓海桥!用寒髓冻气封它!让那烂爪子里的虬龙怨气和这钉互咬!” 它作为鼎魂,远比裴渺更清楚这“九冥断魂钉”的阴狠。钉入魂魄根源,若被引爆或深入,轻则道基碎裂,重则魂源被吸尽成灰!
裴渺眼中冰寒刺骨!无需多言,他心脏深处沉静的赤金丹炉猛地轰鸣!炉壁那道暗金龙纹逆鳞炸开!蕴含‘寒髓真魄’极致冻力的暗金龙力化为一道幽蓝冰光,逆冲而上!直抵眉心泥丸宫!
眉心血红霜印骤亮!
轰!
那幽蓝冰光凶悍撞入刚开辟的‘髓海桥’,疯狂注入那片薄薄的髓膜!寒晶髓膜瞬间厚了三寸不止,如裹挟了整座万年冰山的寒气!灵径深处那道牛毛黑线被突如其来的极寒猛地冻结、包裹!冥虬怨魄的撕裂虽未被完全封死,但那股裂魂剧痛戛然停滞!如同毒蛇被瞬间冻住血盆大口!
“破我蚀魂冰箓?”龟甲内青蚨的意念明显带着一丝惊疑,“你这寒髓…从何处来?绝非寻常地脉寒魄!” 他终于意识到,这寒髓本源之纯、之烈,超出了他的预判!
“给爷爷闭嘴!!” 金甲尸的咆哮撕裂了僵持!青蚨老鬼的传音如同跗骨之蛆侵蚀了它残存的意识,加上乌金髓星内冥虬怨魄的肆虐,让这尊死物的狂暴攀升到极致!爪背膏痂裂口轰然爆开尺许!污血混杂着被蛤膏秽火炼化的浓稠黑油(万煞秽阴蛤膏)与丝丝缕缕乌金色的冥虬怨煞,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
这蕴含它本源秽火与冥煞的毒浆,并未四溅,而是在空中诡异聚成一股粗如儿臂的、凝练粘稠的黑油之枪!枪尖乌金怨煞如同毒龙之牙,悍然撞向榻上嗡鸣不止、引动玉精浊气的龟甲!
“污秽孽畜!安敢噬主!”龟甲祭纹爆开一片青金鼎文!文字凝成青黑冰盾!
嗤——嗤——嗤!
裹挟了冥虬怨魄和万煞秽阴蛤膏的黑油秽枪,有着惊人的腐蚀力!青黑冰盾被刺中的瞬间,竟发出冰雪落入强酸的消融声!大片青烟恶臭腾起!冰盾光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但龟甲本体纹丝不动,祭骨鼎纹光芒更炽!显然核心远未被撼动!
“啊啊——!”金甲尸爪臂剧颤,伤口喷吐的黑油与冥煞因这一击急速消耗!它痛苦嘶吼,“主…人……钉……烧!爆了他!” 破碎的意识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指令和破坏本能。
“裂!”裴渺舌绽惊雷!他左手食中二指并剑,指尖那道寒晶髓膜骤然碎裂寸许长的一小截!碎裂的髓膜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片冰蓝细沙,凝聚着他强行截断的一丝‘髓海桥’本源寒气,随他剑指狠狠点入那道污浊黑油秽枪的尾部!
嗡!
被冰蓝细沙融入的秽枪威势陡然再增!表面冻结了一层锋锐幽蓝冰棱!冰棱内嵌着那丝凝练的寒髓本源!
噗!
冰棱秽枪终于撕裂冰盾!枪尖狠狠刺在龟甲布满祭纹的油腻甲背上!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炸开!肉眼可见的青黑煞气与冰蓝寒气、暗红秽火在撞击点疯狂撕扯爆裂!阁楼地面寒玉铺就的地砖大片龟裂翻起!钱串子所在的寒铁柱子发出呻吟般的扭曲摩擦声!
龟甲纹丝未动!那青金祭骨鼎文如同活物流转全身,硬扛下这一击!甲面上,只有被冰棱秽枪点刺处,留下一个米粒大、极其细微、颜色微微变暗的小点!几道微乎其微的裂纹,从那小点延伸了头发丝那么长!
“蝼蚁撼山!”青蚨老鬼意念中怒意与冰冷的诧异交织,“竟敢祭炼髓海本源自伤根基以增锋锐!疯魔竖子!”
“打烂它!打烂祭骨龟甲!”青鼎侍魂焰状若疯狂,焰心死死锁定着那米粒大的暗点裂纹,“老鬼这壳子连着青家埋在九幽冻海深处的某口沉尸冥棺!本体远在万里之外!壳子烂一寸!他在棺材里的冻尸就得吐一口真髓!耗!耗死他!” 它深知这祭甲本质是信物,更是强大的分魂载体,但核心在于与本体秘境的联系。伤甲即伤魂!
裴渺指间冰寒!他能感觉到,寒晶髓膜因碎裂那一小块,传递来隐隐的“空洞”与虚弱感。眉心髓海桥更传来一阵持续抽吸的寒意,这是根基不稳的征兆。若非寒髓真魄之力强悍,换个人如此引动髓海本源强击,早已瘫软。
“耗死我?”龟甲中青蚨意念发出夜枭般的厉笑,“尔等可知这髓海魂钉正在何处作祟?裴渺,仔细瞧瞧你那‘新法器’吧!哈哈哈!”
裴渺目光如电,瞬间射向金甲尸那喷射污血秽油的爪背裂口深处!只见那粒核心的乌金髓星内,被暂时压制冻住的那股“九冥断魂钉”之力,仿佛受到龟甲祭文牵引和刚才本源秽力剧爆的激荡,已脱离对裴渺魂钉的专注侵蚀!此刻,它那撕裂蚀魂的邪力,竟全部转向了金甲尸自身爪骨深处那片新生的血肉!
那里,污血秽油裹着冥煞,被金甲尸强行炼化凝聚、试图封镇怨魄的核心!
嘶——啦——!
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精神撕裂声,仿佛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乌金髓星内蕴的冥虬怨魄,在这根无形魂钉的驱使下,如同被注入了狂乱的腐蚀针剂!不再是单纯的冲突和撕咬,而是如同亿万嗜髓毒虫,疯狂钻进那片新生的、由万煞秽阴蛤膏与冥虬残力融合成的“玉肉膏胎”之中!
膏胎内的气息飞速混乱、溃败!玉肉表面腾起腥臭的黑油泡!那象征金甲尸突破契机、蕴藏进化可能的玉髓核心,正被那根钉子和怨魄合力破坏污化!连带着它整个断臂玉骨都发出不稳的‘咔嚓’细响!玄冰重铠下的手臂再次不正常地膨胀!
“它…它的胳膊在冒黑泡!要炸!要烂了!”钱串子指着断臂惊骇怪叫。
金甲尸的痛苦咆哮变成了濒死野兽般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它爪背上那裂口处,黑红污油里混杂着淡金色的膏胎碎屑喷射而出,像被搅烂的内脏!那双空洞的眼窝深处,猩红鬼火疯狂跳窜,却开始闪烁出不稳定的涣散感!蚀魂钉不仅破坏它进化的契机,更在试图裂解它刚刚凝聚的、支撑狂暴意识的秽魂根基!
“哈哈哈!”龟甲内青蚨狂笑,“裴渺!是你亲手炼的魔傀!这污秽之器,本就是吾族孽魂与冥海煞气催生的杂种!骨子里就带着叛逆反噬之根!让它吞噬‘青冥鉴’残角,无异于饮鸩止渴!孽魂反噬就在眼前!它已开始腐朽!下一个魂飞魄散的,就是你自己!速速交出真魄,随咒跪拜,我即刻收回魂钉,留你一具完整鼎奴之身!”
他的话语如同裹着蜜糖的绝命钩索。“完整鼎奴之身”几个字,在魂魄撕裂剧痛的背景音下,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承诺”。
裴渺的视线扫过痛苦挣扎、新机被污的金甲尸;掠过半空中因剧痛而明灭不定、焰形如疯狂女子挣扎脸孔的青鼎侍;掠过寒玉地面散乱如废纸的铺契矿契;掠过那堆曾蕴含强大能量、此刻却被引动污浊之气变得有些黯淡的蛤膏玉精……
目光最终落回他指间。那枚核心裂开了小缺口、缠绕黑线的寒晶髓膜上。一缕微不可察的寒烟正从那缺口散逸而出。这是根基在流逝的征兆。
一股冰冷沉凝到极致的气息,如同冬眠的暴龙,蛰伏在裴渺体内最深沉的寒渊。冰蓝髓膜倒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沾了点金甲尸溅射在地、混杂着被污染膏胎碎屑的黑秽油污,在那裂开的寒晶髓膜缺口上,缓缓地、如同涂抹膏药般抹了上去。
指尖污油浸染冰冷的冰蓝寒晶。
——“你以髓裂我基,我以污浊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