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裴渺再也压制不住,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与腥臭寒气的紫黑色污血狂喷在面甲内侧!眼前瞬间被浓郁的腥甜与黑暗笼罩!若不是玄冰重铠支撑,整个人几乎要散架!
渊巢深处爆发出一声更加歇斯底里的咆哮!核心骨盘被强行抽走“冻脂精华”,如同剜去心脏,整个巨大的渊巢都在剧烈震颤痉挛!那刚刚还被污骸拉扯牵扯的暗红锁链瞬间狂猛反扑!
可就在此刻,冥河污骸也因那“冻脂精华”的消失而彻底狂暴!核心沉渊之核的饥饿与愤怒被推到了顶点!它体表的古老暗纹亮到刺眼!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凝实的污秽沉滞光环再次展开!甚至主动迎上那反扑的暗红锁链!
轰!
污骸与渊巢最核心的锁链力量再次轰然对撞!如同两头受伤暴虐的污浊巨兽在渊坑底部的再次殊死角力!恐怖的能量乱流横扫,彻底淹没了裴渺所在的位置!
而在更高的污浊冰河之上,那轮始终孤悬于灰暗冥河苍穹的残破冥月,其边缘位置猛地黯淡了一块!整个月轮散发出的清冷光辉,如同被无形巨口咬掉了一块!一股混乱、污浊、疯狂的气息开始从冥河深处弥漫,渗透向月华!
渊巢中控尸碑文的意念发出绝望而混乱的咆哮:“蚀月!天狗吞日!道种失!炉将倾!”
污浊的毁灭风暴吞没了裴渺的身影。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碎,灵魂正被亿万阴毒虫蚁啃噬,腰腹伤口如同毒疮溃烂蔓延,识海裂成一片冰封又沸腾的荒漠。
但在那绝对的黑暗与剧痛降临之前,在赤金丹炉最后一丝微温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瞬,他将所有残存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最后一点神魂力量,疯狂注入他指尖锁住的那一点漆黑“冻脂精华”与正在吸收最后力量凝实的、濒临溃散的冥河烙印之中!
嗤…!
指间的剧痛中,一点冰冷、坚实、带着死亡沉坠之意的核心异感传来。那点冻脂精华,被他强行压缩、烙印,深深嵌入了指尖皮肤之下,与那丝摇摇欲灭的冥河烙印强行融合!
仿佛一颗被强行镶嵌进朽烂枯骨深处、蕴含着无尽污秽与死寂源力的邪恶种子,开始萌发根须,扎根骨髓!
风暴撕扯,乱流如刀。裴渺最后的意识如同被卷入海啸的微尘,彻底沉入了无边污浊与剧痛的黑暗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冰冷,一片死寂。
裴渺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缓缓凝聚。他感觉不到身体,识海中只有撕裂后残留的剧痛余烬在燃烧,更深处,传来一阵阵陌生的、仿佛无数具尸体在深渊缓慢沉坠的粘稠蠕动感。那是“种子”在扎根后的律动。
他“睁开”了识海的眼。
不是光,是灰与黑构成的污浊画卷。
他悬浮在一片奇异的、仿佛被巨大力量强行劈开的“峡谷”底部。这峡谷的“峭壁”,一侧是冻结如巨大黑色玉璧、又布满了狰狞断裂茬口与凝固黑红纹理的“污秽冰壁”;另一侧,则是无数巨大扭曲、断裂、呈现出焦黑灼烧状态的朽骨与崩碎青铜甲片黏连而成的恐怖“骸骨断崖”。脚下的“地面”并非土地,而是由一层不断涌动翻滚、暗红混合着灰白色的、浓稠如同亿万腐朽生物内脏组织熬煮后冷却的“膏状冻脂”所构成。
空气里弥漫着浓到令人魂魄窒息、混合着血腥、冻土、骨髓腥气和某种凝固炉渣焦臭的污浊味道。
这片“谷底”并不安宁。远处传来沉闷的、如同巨人骸骨相互碾磨撞击的隆隆声,隐约可见污浊光线扭曲中,有巨大的骸骨巨爪或冻结冰龙的虚影一闪而没。更近处,空气里时刻弥漫着细碎的“嘶嘶”声,是污秽冻脂地面不断渗透出微弱的腐蚀性秽气,如同永不停歇的地狱叹息。
他猛地“低头”感知自身。
首先映入识海的,是一片巨大而狰狞的、几乎占据了他大半个身体的“空洞”!那空洞内部边缘弥漫着不断蠕动新生的暗红肉芽与被污秽腐蚀的金色骨质结构,更有无数细微如黑蛇的冥虬怨魄碎片在其中沉浮、撕咬新生血肉带来的剧痛!这是被符矛空间吞噬之力擦过的腰腹伤口,在失去他意志强行压制后开始疯狂侵蚀恶化、并试图结合此地污秽力量自我修复的恐怖创伤!每一次新血肉滋生与撕扯毁灭的对抗,都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
接着,是他右臂及肩膀一大片焦黑炭化的区域!骨骼都暴露出焦黑的裂痕!是被最后那“冻脂”爆炸能量近距离冲击的结果!
眉心位置,原本的寒晶髓膜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深凹陷的、边缘残留着冰裂般细微纹路的坑洞!坑洞最底部,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纯粹污浊死寂与沉渊同化之意的“暗红冰痕”在微微搏动——那是强行融合了一点“冻脂精华”后、陷入沉寂的“冥河烙印”雏形!但这烙印周围仿佛盘旋着无数细密的、饱含恶毒诅咒的阴影尖刺——是青蚨魂钉诅咒力量破碎后留下的最后蚀魂毒刺!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心脏位置。那颗曾轰鸣沸腾的赤金丹炉,此刻炉壁布满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炉火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点微弱的、灰烬般的温热。炉身黯淡无光,那曾暗金流转的龙纹也模糊至几乎不可见。
识海之中更是一片混乱的荒土废墟!原本构筑的冰封灵台彻底坍塌,被无数精神冲击与灵魂撕裂的暗灰色碎片填满,如同战后被炸毁的堡垒。只有最中心一点意识核心,被一层极其稀薄的、混合着寒冰与死寂污浊之气的光晕笼罩着,如同暴风中一点微弱的烛火。
力量全失!根基重创!肉身濒临崩溃!识海破碎!
“呼…嘶…呼…嘶…”沉重的、夹杂着污浊与冰渣的喘息声在空寂的谷底响起。裴渺缓缓调动那残存的一点意念,透过识海的“眼”,艰难地观察着这片污浊深渊中的临时“庇护所”。
然后,他“听”到了。
细微的、粘稠的、仿佛无数虫子蠕行在冻脂上的滑腻声响。
在距离他约十数丈外,靠近那面“污秽冰壁”的下方。
一团巨大的、蠕动着的暗红“污膏”正吸附在冰壁上。这污膏内部结构混乱,如同凝固的火山岩浆与融化油脂混合后又被冻结,表面不断有细微的冻脂气泡冒出、破裂,释放出一缕缕淡灰色的腐蚀气息。但它整体的形态,隐隐勾勒出一个趴伏着的人形轮廓。轮廓内里,无数点细碎的暗金色光芒如同细碎的星辰,在污浊的膏体深处缓慢流转、凝聚——那是钱串子意识冰球崩溃后,被冻脂核心吸引、试图重新聚拢的一点意识碎屑与本命污玉精粹!
而在距离这污膏约莫七尺左右,贴近冰壁的位置,静静地悬浮着一小点微弱到几乎随时会熄灭的、青中透黑的小火苗。火苗扭曲着,依稀可以看出一点女子模糊的面孔轮廓,却痛苦而麻木。一层极其暗淡的、散发着禁锢气息的冰屑环绕着火苗——是青鼎侍残存的鼎魂碎片!它被冰壁散发出的死寂寒气自然冻结禁锢,如同被封印在万年玄冰中的一点灯油!
但在距离裴渺更近一些,靠近那焦黑“骸骨断崖”边缘的冻脂地面上——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混沌的恐怖气息正在酝酿!
大半个巨大的身躯深深陷入那涌动的膏状冻脂之中,只余小部分裸露在地表。露出的部分完全是一块表面粗糙、凝固着黑红血迹与灰白色冻脂硬壳、布满古老破碎暗纹的巨大“污冰疙瘩”!但这疙瘩深处,正传来沉闷而有力的、如同远古巨兽缓慢复苏的心跳搏动!
“咚…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引得这片谷底那粘稠的冻脂随之微微起伏,如同在呼应!
是冥河污骸!或者说,是它在疯狂角力后、被渊巢风暴卷砸在此地陷入沉眠,并被污浊冻脂滋养的形态!它虽然沉寂,但散发出的混沌威压比之前更甚!核心那枚“沉渊之核”仿佛在汲取这片地域最精粹的污秽力量缓慢壮大!丝丝缕缕的黑红污气正被它吞噬!那些断裂的暗纹缝隙中,隐隐有粘稠如同活髓的暗色浆液在缓缓流淌!它正在蜕变!正被此地无穷的污秽从一颗疯狂的“混沌之种”,逐步转化为一头真正的、沉眠深渊的恐怖魔兽!
而就在冥河污骸那巨大污冰疙瘩旁边,裴渺感知到了他身上掉落的几件残存之物。
半块碎裂、彻底失去光泽的玄冰重铠碎片。
几缕来自腰腹伤口的、凝结着污秽寒毒的坏死血肉。
一些破碎的、如同腐朽根须般的冥虬怨魄碎片残渣。
还有……一枚深陷在焦黑冻脂里、不起眼的、布满细小裂纹的灰色小哨子。
那是钱字哨。
哨身冰冷,遍布污浊。内里空间被混乱能量挤压过,与外部仅有极其微弱的联系。
他所有的依靠,就散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污浊谷底。
裴渺缓缓凝聚着那点风中残烛般的意识,看向这片暂时被强大力量隔绝开混乱核心的谷底苍穹。污浊的天幕高处,那轮本该残缺的冥月一角,如同被某种巨大的阴影侵蚀啃噬,形成了一轮触目惊心、散发着不祥混乱气息的“天狗吞日”蚀月异象!
蚀月之光穿透污浊云层,在这片谷底投下惨淡的光斑。
裴渺残识深处,只剩下最纯粹、最冰寒的两个念头:
活下去。
找回失去的一切。
而这片吞月之影下的污浊深渊,似乎正缓缓打开它真正残酷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