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钟内壁的裂纹在磷火中渗出暗红,像被人用烧红的铁签子生生划开一道血口。
宋明允后槽牙咬得发酸,左手攥着的银制喉管探测勺突然刺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这是他方才在钱有财尸检时偷摸刮下的噬心蛊样本,此刻正顺着伤口往血管里钻,皮肤下立刻爬满青紫色的细网。
\"老匹夫!\"他扯着嗓子吼,血珠溅在钱万顺脚边的青砖上,\"你给钱有财下蛊用的引子,是靖安王颅骨灰吧?
三年前他南巡坠马,尸身根本没运回京城!\"
钱万顺的旱烟杆早不知滚到哪去了,白胡子被磷火烤得蜷成焦黄的虾米。
他撞翻供桌时带倒了半坛雄黄酒,酒液浇在磷火上腾起更浓的幽蓝火焰,映得他耳垂上的刀疤像条活蛇:\"你...你怎会知道...\"
\"李二指甲里的骨粉有腥甜味,\"宋明允踉跄着退到张老三身边,右手悄悄攥住老仵作的竹制骨节测量尺,\"那是长期用尸油养蛊才有的味。
大昌律例写得明白,王族遗骨需用玄铁封在九泉棺里——可你家祠堂地砖下的磷灰,分明掺了玄铁碎屑!\"
\"嗤——\"
三百枚铜钱突然发出蜂鸣。
孙屠户肥硕的后背被十二枚铜钱尖尖抵住,杀猪匠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噼啪响:\"大、大老爷!
小的真不知道这疤是抬棺人记号啊!
当年钱有财说...说这是驱邪印!\"他哆哆嗦嗦掀起粗布短打,后颈处\"卫\"字疤痕泛着青,活像块长在肉里的铜印。
张老三突然抡起骨尺,\"咔\"地敲碎一串磷火。
老仵作的手不再抖了,浑浊的眼珠里烧着宋明允从未见过的光:\"验蛊需辨三尸!\"他指着钱万顺的耳垂,\"您这刀疤下的蛊虫,吃的是祠堂地砖里的磷灰——三年前李二家翻修灶台时,我见过你往砖窑里撒骨灰!\"
钱万顺突然发出夜猫子般的尖笑,耳垂刀疤\"啪\"地裂开,爬出条拇指粗的青虫。
那虫刚触到空气就炸成血雾,在空中凝成半幅龙纹:\"好个宋明允!
你当老夫真想复活那昏君?
当年靖安王待我钱家恩重如山,他尸身被奸人截在安平,我钱家守了三代——\"
\"守你娘的臭脚!\"张王氏的擀面杖裹着风砸进来,另只手举着本边角卷毛的《洗冤集录》残页,\"李二死那晚我躲在柴房,亲眼见你往他粥里撒虫!
你用我儿子脑浆养蛊,今天老娘就用宋大老爷给的残卷砸烂你的鬼把戏!\"
话音未落,擀面杖已经抡圆了砸向悬浮的铜钱群。
残页\"刷\"地展开,泛黄纸页上\"蛊毒篇\"三个大字被磷火映得发红——这是宋明允前日查案时故意落在张王氏家的,说是\"驱邪符\"。
此刻残页触到铜钱的瞬间,三百枚\"王\"字突然像被戳破的水泡,\"噼里啪啦\"碎成金粉,露出底面刻着的\"天启三年大凶\"六个小字。
\"不可能!\"钱万顺踉跄着栽进酒坛里,雄黄酒浸透了他的青布长衫,\"这是先王亲赐的招魂钱...怎么会...\"
系统在识海\"叮\"地炸响:\"靖安王复活仪式破坏度100%!
奖励宋代《洗冤集录》蛊毒篇全本——检测到钱家地窖有未登记骸骨,建议立即勘查!\"
宋明允抹了把脸上的血,狗尾巴草不知何时又叼回嘴里。
他踢开脚边的碎铜钱,望着钱万顺灰白的脸笑出声:\"老东西,天启三年是靖安王兵败年。
你当这铜钱是招魂,人家早刻了'大凶'当镇邪符——你钱家守了三代的,根本是个笑话!\"
张老三突然拽他袖子:\"县太爷,您看那钟!\"
铜钟的裂缝已经蔓延到整个钟身,原本刻着\"风调雨顺\"的钟壁上,密密麻麻爬出许多小字——全是人名,宋明允扫了眼,在最下方看见\"钱守忠\"三个大字,正是钱万顺他爹。
\"走!\"宋明允扯着张老三往祠堂外跑,\"去钱家地窖!
系统说有未登记骸骨,指不定就是靖安王的——\"
\"县太爷等等!\"张王氏举着擀面杖追上来,\"我知道地窖在哪儿!
钱万顺那老杀千刀的,上个月还往地窖里搬过黑布裹的大箱子!\"
孙屠户缩着脖子跟在最后,后背的\"卫\"字疤还在发青:\"小的...小的帮着搬过!
那箱子沉得很,像装了块大石头...\"
一行人刚跨出祠堂门槛,\"轰\"地一声巨响——铜钟炸成碎片,飞溅的铜屑擦着宋明允的耳尖飞过。
他摸着发烫的耳垂转头,就见钱万顺瘫在废墟里,手里攥着半枚碎铜钱,嘴里还在念叨:\"先王...先王...\"
\"把他捆了。\"宋明允踢了脚旁边的草绳,\"张老哥,你带两个衙役看住钱家祠堂;张婶子,劳驾领路去地窖——\"他突然顿住,盯着地面上的碎铜屑皱起眉。
月光下,一片拇指大的铜片泛着诡异的红。
宋明允蹲下身,用竹尺刮下铜片上的黑土:\"张老哥,你看这土。\"他捏着黑土凑到鼻前,\"有股子腐木味——西岗的乱葬岗,不就有片老槐树林?\"
张老三凑过来闻了闻,突然瞪大眼睛:\"县太爷,西岗那片土我验过!
三年前有人往那埋过东西,说是'镇煞',可挖开看...啥都没有!\"
宋明允把黑土收进随身的牛皮袋,狗尾巴草在嘴角晃了晃:\"走,明儿个去西岗。\"他望着远处钱家大宅的方向,眼里闪过冷光,\"有些秘密,该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