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允将那枚玄鸟纹玉佩往案几上一磕,铜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屈指敲了敲青白玉,嘴角扯出半分笑:\"左丞大人送的见面礼,总得回个更热乎的。\"
他转身对候在门口的小太监道:\"去回司礼监,说本县累了,这偏殿的烛火留一盏,其余都熄了罢。\"小太监应了一声,提着灯笼退下时,宋明允的指尖轻轻划过门框——那里早被他用鱼鳔胶黏了半粒芝麻大的铜珠,是给阿秀的暗号。
等殿内只剩案头那盏烛火摇摇晃晃,他扯了扯官服,仰头望着雕花木顶。
夹层的暗门在梁上第三块镂空云纹处,他踮脚够着砖缝,指节一扣,木板\"咔\"地裂开条缝。
现代法医训练出的核心力量让他爬得极轻,连房梁上的积灰都没震落半星。
藏进夹层的瞬间,他摸出袖中竹管,对着通风口吹了声短哨。
这是和张老三约好的\"收网\"信号,远处传来更漏敲过三更的闷响,他靠着木板坐定,盯着下方案几的影子——那枚玉佩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像块钓饵。
子时三刻,偏殿外的铜铃突然轻响。
宋明允的呼吸顿了顿,隔着木板能听见鞋底擦过青石板的声响。
门轴\"吱呀\"一声,有人猫着腰溜了进来,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出那人腰间的宦官牌——不是司礼监的玄色,倒泛着点暗红。
\"果然。\"宋明允在心里冷笑。
他早让阿秀查过,左丞私养的暗桩惯用染了朱砂的腰牌,说是辟邪,实则方便夜间辨认。
那宦官进殿后先缩在门后听了片刻,确认没动静才踮着脚往案几挪,每走一步都要低头看地——看来左丞交代过防机关。
可他没防着头顶。
宋明允捏着丝线的手一紧,那宦官刚摸到玉佩,脚腕突然被什么缠住。\"啪\"地一声,他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腰间的药囊撞在桌角,散出股苦杏仁味——是迷药。
宋明允在夹层里翻了个白眼:\"就这?\"
更绝的在后头。
那宦官挣扎着要爬起来,右脚刚踩到门槛,\"噗\"地腾起阵淡青色粉末。
他刚吸了半口气,眼睛就翻白,\"咚\"地栽倒在地。
宋明允从夹层跳下来时,靴底碾过地上的药粉——这是他用阿秀配的曼陀罗汁混了糯米粉,踩上去才会触发,比直接撒药精准十倍。
\"醒着的时候嘴硬,睡了倒省得动刑。\"宋明允蹲下身,扯下宦官的面巾。
是张生面孔,左眉骨有道刀疤,他认得——半月前在左丞府外见过这号人物。
伸手掏进那人袖中,果然摸出封蜡丸密信,拆开扫了眼内容,他低笑出声:\"左丞倒是会挑时候,京营调离?
今夜动手?\"
殿外突然传来极轻的叩窗声。
宋明允把密信往怀里一塞,反手拔了案头蜡烛,黑暗中就见窗纸被戳了个洞,阿秀的声音像蚊子叫:\"大人,张头儿那边得手了。
左丞派了四个武师去县衙翻账册,被捆成粽子似的丢进柴房了。\"
\"辛苦阿秀。\"宋明允摸黑把蜡烛重新点燃,借着光能看见阿秀的影子贴在窗上,发梢还沾着夜露。\"左丞以为本县在宫里被困,正好去县衙毁证据?\"他用指节敲了敲密信,\"倒成了给咱们递刀子。\"
阿秀在窗外压低声音:\"张头儿说那几个武师身上搜出火折子,看来是想烧了库房。\"
\"烧?\"宋明允嗤笑,\"本县早把真账册挪去城隍庙后殿了,左丞要烧的,是上个月特意伪造的'靖安王旧部名单'——他越急着毁,皇上越觉得有问题。\"他转身从书案里抽出张纸,提笔在上面唰唰写了几行字,\"把这个放在书架第三层,《唐律疏议》后头。\"
阿秀从窗缝里递进手来接纸,指尖冰凉:\"这是?\"
\"司礼监掌印和左丞合谋篡改皇命的'证据'。\"宋明允把纸页折成半卷,\"明日卯时三刻,会有个扫殿的老太监来收垃圾——他是左丞安在宫里的钉子。
等他看见这东西,左丞的耳朵得烧起来。\"
阿秀捏着纸页退开,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大人,您这局布了多久?\"
\"从在大理寺茅房给真密探塞铜钉那天。\"宋明允伸了个懒腰,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宦官,\"左丞以为本县是只待宰的羊,殊不知......\"他弯腰把宦官扛在肩上,\"羊圈里早蹲了只狼。\"
天快亮时,宋明允坐在偏殿檐下的石阶上。
晨雾里,宫殿的飞檐像浸在牛奶里,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把那枚玄鸟玉佩在指尖转着玩。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得得的响声撞破晨雾,他数了数——三匹马,是左丞的暗桩连夜报信去了。
\"左丞啊左丞。\"他对着玉佩轻声道,\"您要的'宋明允必死'的戏码,本县给您改成'请君入瓮'如何?\"
话音未落,殿后传来脚步声。
陆沉的影子先落下来,裹着一身寒气:\"大人,御林军统领送来的令牌。\"他手掌摊开,鎏金的\"钦命\"二字在晨雾里闪着光。
宋明允接过令牌,指腹擦过刻痕:\"来得正好。\"他站起身,官服下摆扫过石阶上的露水,\"去把张老三和阿秀叫来——该让某些人,看看本县这把刀,有多快了。\"
远处,大理寺的方向传来急促的铜锣声。
宋明允望着那片被晨光染红的飞檐,嘴角扬起半分笑——这出戏,才刚到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