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淞缓缓放下茶杯,抬眸,迎上穆莺莺恐惧的目光:
“莺莺,你果然还是这么聪明……可惜,猜错了。”
“我不是大皇子的人。”
穆莺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他接着说:
“我是四皇子的幕僚。”
穆莺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身体剧烈一晃,手中尚未放下的白玉杯脱手滑落,杯中残余的花茶喷溅在花淞衣袍上。
“什……什么?四……四皇子?”
她定了定心神,看着花淞脸上严肃地模样并不像在说谎,却又无法说服自己。
“不对,这不对。四皇子……谁都知道他体弱多病,常年隐居幕后,从不参与朝堂之争,他怎么会……”
她看向花淞,目光带着探视“你……怎么会是他的幕僚?”
花淞并不言语,算是默认。
穆莺莺回忆起之前的一切,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
“是从龙凤阁那时开始的?不……甚至更早?所以……”
她说出口的话,自己都不敢相信:
“四皇子一直在装病?对不对?因为大皇子骤然离世,空出了位置,所以他终于按捺不住,要跳出来争……”
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花淞眼神复杂,猛地抬手,厉声打断:
“莺莺!”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这句话听着尤其耳熟,鸳鸯窑的老鸨也说过同样的话。
难不成鸳鸯窑也是花淞……不,四皇子的产业,怪不得那老鸨说京城里有她的贵人,这个人想必就是四皇子。
宫里一直没有传来新皇继位的消息,这就是说四皇子现在还没成功。
那三殿下呢?刘子墨呢?四皇子怎么可能容得下他们。
她在原地急促地踱了两步,所有线索此刻在哪脑海中汇集:
“赵子晋!赵驸马!他也是四皇子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他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要求娶刘子墨,不是因为什么狗屁深情,是因为她背后的刘家军。”
“是因为那几十万足以撼动天下的军权,对不对?你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刘子墨这个人,是她父亲留下的兵符,是那支军队?”
花淞看着濒临崩溃穆莺莺,迅速起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的双臂:
“莺莺,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
穆莺莺甩开了他的手臂,强迫自己站稳,狠狠咬了一下舌尖。
不能慌穆莺莺,你现在千万不能乱,如果如果真如我所料,那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我了。
她冷笑抬头:
“原来……如此。好一个韬光养晦的四殿下,好一个……深藏不露的花大人。”
月光下的继木花依旧飘落,气氛却降至冰点。
良久,花淞向前一步,声音竟带着恳求:
“莺莺……看着我。”
“我从头到尾,从未想过伤害你,一丝一毫都没有。若你愿意……”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掌发誓,
“待四殿下功成之日,我便以八抬大轿,迎你做我的正妻。我不在乎你的过往,不在乎你曾是谁,只要你想要的,只要这天下有的,我花淞都能捧到你面前。”
穆莺莺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
她抬起头,月光照进她空洞的眼底,没有感动,只有看错人的悲凉。
“花大人,我只问你一件事。”
“之前城中蔓延的瘟疫,那些无端出现的刺客,黎弱变成活死人的惨剧,还有那足以毒害整个训马场的毒草,是不是你们的手笔?”
花淞眼神躲闪,语气变得急促辩解:
“莺莺,你太天真了。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这些小节?”
他起身望着明月,
“旧王朝的腐朽需要用烈火焚烧,新旧更替,哪有不流血的道理?那些牺牲……”
随意挥手指向虚无的远方,“是为了换来一个崭新清明的盛世。他们的血,流得其所!他们的死,自有其价值!”
穆莺莺听着他口中冠冕堂皇的牺牲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声音满是悔恨。
“呵,花大人,说得真是大义凛然啊。如果我穆莺莺不曾认识你花淞,不曾有过龙凤阁那几面之缘……”
“那我,是不是就只是你口中那值得牺牲的千千万万蝼蚁中的一个?是不是也要默默承受着你们成大事带来的家破人亡和瘟疫流离,然后……死得其所?”
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愤怒而发抖:
“高位者若对下位者毫无悲悯之心,视人命如草芥,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坐稳那高位?”
“古语有云: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还有你效忠的那位四殿下,凭什么就认定自己已经赢了?凭什么认定你们用无辜者鲜血铺就的路,就一定能通向你们想要的盛世?”
花淞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缓缓站起身,不再理会。
“莺莺,看在你我旧识的份上,方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可以当作没听见,既往不咎。”
“但若你再这般不识抬举,继续胡言乱语……我不介意让你亲眼看看,你口中那所谓的盛世,是如何踏着尸山血海建立起来的,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何为真正的代价!”
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满是占有欲:
“更何况,你所说的一切都不成立,我们早已相识。你于我,注定是那万千蝼蚁中唯一的例外,至于其他人……我花淞,不在乎!”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穆莺莺只觉得所有想说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来人!”
数名侍女立刻无声地快步上前,躬身:
“大人!”
花淞背对着穆莺莺:
“将穆姑娘‘请’回西厢房,好生伺候着,她要什么,都给。
但是……若她踏出那房门一步或者人不见了,我会将你们所有人,连同你们在宫外的三族亲眷,一并碎、尸、万、段,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