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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这座曾经冠绝天下的东方巨邑,此刻浸泡在一种粘稠而诡异的寂静里。秦将王贲的大军如同黑色的铁幕,无声地合拢,兵锋已抵城郊历下,距离临淄不过百里之遥。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深秋湿冷的空气中悄然蔓延,钻入每一道街巷的缝隙,渗透进每一户人家的门扉。然而,与这末日将至的恐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齐国相国后胜那座位于城北王宫之侧、占地百亩、极尽奢华的府邸。

相府门前,两尊巨大的青铜辟邪兽在秋阳的余晖下闪着冷硬的光,朱漆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风声鹤唳。门内,却是另一番天地。九曲回廊,雕梁画栋,奇花异草在精心布置的暖房中依旧争奇斗艳,散发着不合时宜的甜腻香气。来自南海的玳瑁镶嵌着玉石的屏风,反射着柔和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龙涎香、酒肉的馥郁,以及一种刻意营造的、纸醉金迷的暖意,试图将那迫在眉睫的亡国寒意彻底驱散。

后胜,这位执掌齐国权柄十余载、以贪婪无度着称的权相,此刻正斜倚在正殿主位那张铺着厚厚白虎皮的巨大坐榻上。他已年近六旬,身材发福得厉害,层层叠叠的锦袍也难掩臃肿的腰腹。保养得宜的脸上敷着一层薄粉,试图掩盖松弛的皮肤和眼袋,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混合着巨大满足与更深焦虑的复杂光芒。他一手把玩着一枚温润如脂的极品蓝田玉璧,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身边一名仅着轻纱、容貌妖冶的胡姬腿上。面前的长案上,堆积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珍馐美味:南海的鱼翅、东海的瑶柱、云梦泽的莲藕、以及最上等的齐国海盐炙烤的羔羊肉。金樽玉盏,流光溢彩。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几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乐声款款而舞,薄纱轻扬,雪肤若隐若现。后胜眯着眼,看似沉醉其中,手指随着乐拍在胡姬滑腻的肌肤上轻轻敲打。然而,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大殿那扇紧闭的、镶嵌着琉璃的殿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相国,再饮一爵吧?” 一名心腹门客察言观色,满脸堆笑地捧起一只精美的错金青铜酒樽,殷勤地递到后胜面前。樽中美酒色泽如琥珀,香气扑鼻。

后胜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接过酒樽,却没有立刻饮下,只是轻轻晃动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樽壁挂出粘稠的痕迹。“秦军…到何处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刻意保持着漫不经心的语调。

“回相国,” 门客立刻躬身,声音压得极低,“斥候半个时辰前回报,王贲前锋已过济水,距临淄…不足七十里了。其主力步骑紧随其后,旌旗蔽野,声势…甚为浩大。” 门客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七十里…” 后胜低声重复,捏着玉璧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将酒樽凑到唇边,猛地灌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丝毫未能驱散心头那不断扩大的冰冷阴影。他挥了挥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知道了,退下吧。乐声…再大些!”

丝竹声陡然拔高,掩盖了殿内骤然紧张的气氛。舞姬的旋转更加急促,薄纱飞舞,如同狂风中挣扎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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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醉生梦死的暖意,被殿外长廊上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骤然撕裂。那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寒意,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踏得人心头狂跳。

“砰!砰!砰!”

沉重的、包裹着青铜兽首的门环,被人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量叩响!声音沉闷而急促,如同丧钟,瞬间压过了殿内靡靡的乐声。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丝竹戛然而止,舞姬的动作僵在半空,歌姬的吟唱噎在喉间。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恐与茫然,齐刷刷地投向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殿门。连后胜怀中那妖娆的胡姬,也感觉到了主人身体瞬间的僵硬,脸上的媚笑凝固了。

后胜猛地坐直了身体,脸上那层慵懒的粉饰瞬间褪去,露出底下难掩的苍白和惊疑。他一把推开胡姬,动作粗暴,胡姬惊呼一声跌坐在地毯上。他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殿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何…何事如此喧哗?!”

守候在殿门内侧的心腹侍卫头领脸色煞白,快步上前,隔着门缝低声询问了几句。当他转回身,面向后胜时,脸上的血色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相…相国…是…是秦使!秦王特使…姚贾…已到府门外!言…言有秦王亲笔书函…需…需面呈相国!”

“姚贾?!” 后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个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他脆弱的神经。姚贾,秦王政身边最神秘、最擅长纵横捭阖、行间用谍的心腹重臣!他此刻亲临…意味着什么?秦王亲笔书函?是催命符?还是…?无数念头在后胜脑中疯狂冲撞,恐惧几乎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那块冰凉的蓝田玉璧,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快…快请!开中门!快!” 后胜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调,肥胖的身体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锦袍,试图重新端坐,维持一国相邦的威仪,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额角渗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沉重的殿门缓缓向内打开,发出沉闷的呻吟。一股深秋特有的、带着铁腥味的寒气瞬间涌入温暖如春的大殿,吹得殿内烛火一阵剧烈摇曳,光影乱舞。门外长廊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步踏入殿内。

来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质地精良的玄色深衣,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唯在领口袖缘处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的云雷纹,低调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尊贵。他面容清癯,肤色略显苍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陷的眼窝中,眼神幽深如同古潭,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最隐秘的角落,带着一种久居权力中枢、执掌生杀予夺所沉淀下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沉静威压。正是秦王政身边最神秘的心腹,上卿姚贾!

姚贾步履沉稳,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他身后,只跟着两名同样身着玄衣、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精悍随从。他们如同姚贾的影子,无声地立在殿门两侧,隔绝了内外。姚贾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奢华到近乎糜烂的陈设,扫过那些衣着暴露、花容失色的舞姬歌姬,扫过满地狼藉的酒器珍馐,最后,如同两柄冰冷的锥子,稳稳地钉在了主位上强作镇定的后胜脸上。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位不速之客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震慑得大气不敢出。乐师抱着乐器僵在原地,舞姬歌姬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门客们更是垂首屏息,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姚贾在殿中央站定,距离后胜的长案尚有数步之遥。他并未行礼,只是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合乎礼仪却又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齐国相邦,后胜大人。” 姚贾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穿透了殿内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众人的心弦上,“姚贾奉大秦始皇帝陛下之命,特来拜会。” 他自报家门,语气平淡,却让“始皇帝”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后胜的心头。

后胜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肥胖的身躯试图从坐榻上站起相迎,却因腿软而显得颇为狼狈:“原…原来是姚上卿!贵使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了!快…快请上座!看茶!” 他语无伦次地吩咐着,声音干涩嘶哑。

姚贾并未理会后胜的客套,更未看旁边侍者慌忙搬来的锦墩。他幽深的目光依旧锁定后胜,缓缓抬起右手。他身后一名随从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上一个长约一尺、宽约半尺、通体由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匣子。匣子造型古朴,没有任何纹饰,只在匣盖中央镶嵌着一枚小小的、刻有玄鸟图案的青铜符印。

“陛下有亲笔书函,命姚贾面呈相邦。” 姚贾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亲手接过那沉重的墨玉匣,指尖在冰冷的玉质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缓步向前,走到后胜的长案前,将墨玉匣轻轻放在那堆杯盘狼藉、油光闪亮的珍馐旁边。那幽暗的墨玉,与满案的奢华金器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后胜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墨玉匣,如同盯着一条随时会暴起噬人的毒蛇。他肥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伸向匣子,却又在半途停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用微微发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枚小小的青铜符印,打开了匣盖。

匣内没有预想中的帛书或竹简,只有一枚造型极其古朴的青铜虎符!虎符不大,通体呈青黑色,布满岁月的痕迹,形态威猛,作踞地欲扑状,线条刚劲有力,细节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虎背上刻着几个古老的错金铭文——**齐王命符**!这正是象征齐国最高兵权、能调动全国兵马、本应由齐王建亲自执掌的国之重器——齐王虎符!这枚失窃多年、传说早已毁于战火或深藏秘库的虎符,此刻竟静静地躺在这墨玉匣中!

后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全身,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他肥胖的身体剧烈地一晃,差点从坐榻上栽倒下去!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渗出,沿着敷粉的脸颊滚落,留下几道滑稽的痕迹。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秦王…秦王政…他…他竟然连这枚失踪多年的齐王虎符都找到了?!他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是嘲讽?还是…灭顶之灾的前兆?!后胜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在疯狂咆哮。

“陛下的意思,相邦想必已经明了。” 姚贾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后胜耳边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此物在秦,与在齐,其意…截然不同。” 他微微一顿,幽深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入后胜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陛下素闻相邦深明时务,乃齐国柱石。值此天下一统,大势所趋之际,相邦若能顺应天命,劝谏齐王,效仿韩魏燕赵楚诸王故事,开城献降,以礼归秦…则陛下必念相邦之功,保相邦及家族世代富贵荣华,更胜往昔。齐国宗庙,亦可保全祭祀,不失礼遇。”

姚贾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液,缓缓注入后胜濒临崩溃的心防。劝降!秦王要他做的,是劝降!是让他亲手将齐国最后的尊严、齐王建、乃至整个齐国的命运,献到秦王的屠刀之下!后胜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巨大的恐惧之后,一种强烈的、求生的本能,以及那深植于骨髓的、对财富和权势的贪婪,如同野草般在恐惧的废墟上疯狂滋生。

“若…若老夫…” 后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巨大的挣扎,“若老夫…办不到呢?”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枚冰冷的青铜虎符,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姚贾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更像是一种嘲弄。

“办不到?” 姚贾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陛下亦言,相邦在临淄城西的‘金泉’别业,风景甚佳;相邦在琅琊、即墨、阿城等地的盐铁之利,数额之巨,令人咋舌;相邦的门客之中,多有与六国逃亡余孽暗通款曲者…” 姚贾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如同在念一份清单,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后胜的心口上!他精准地报出了后胜最隐秘的财富藏匿地、最核心的敛财渠道、最致命的把柄!这些秘密,他自认为天衣无缝,竟被秦王掌握得如此详尽!

“陛下还说,” 姚贾微微俯身,靠近后胜因极度惊恐而扭曲变形的脸,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鸣,“若相邦觉得齐国宗庙重于身家性命…那么,陛下不介意在破城之日,以此虎符为证,向天下昭告相邦是如何‘忠心耿耿’地…为秦国保管此物多年的。届时,相邦以为,齐人…会如何‘感念’相邦的‘大恩大德’?相邦的九族…又当如何自处?”

赤裸裸的威胁!釜底抽薪的绝杀!后胜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姚贾的话语,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挣扎彻底刺穿!他仿佛看到城破之日,愤怒的齐人将他撕成碎片的场景;看到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庞大财富帝国在秦军铁蹄下灰飞烟灭;看到自己的族人、子孙在绝望的哀嚎中被屠戮殆尽…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什么齐国社稷,什么齐王尊严,在身家性命和滔天富贵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不要!” 后胜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嘶哑哀鸣,肥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死死抓住姚贾玄色的深衣袖摆,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姚上卿!老夫…老夫愿降!愿劝大王归降!只求陛下…只求陛下开恩!饶我性命!保我富贵!老夫…老夫什么都愿做!” 他涕泪横流,脸上精心敷的粉被泪水冲刷得沟壑纵横,丑陋不堪,哪里还有半分齐国相邦的威仪?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贪婪彻底摧毁的可怜虫。

姚贾低头,冷冷地看着抓着自己袖摆的那双沾满油腻和泪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肥手,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并未立刻甩开,只是任由后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

“相邦果然…深明大义。” 姚贾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仿佛刚才那番冰冷的威胁从未发生过,“陛下亦知相邦劳苦功高,特命姚贾…略备薄礼,以酬相邦襄助天下一统之功。” 他轻轻抬手,动作优雅地拂开了后胜的脏手,仿佛掸去一粒尘埃。

随着姚贾的手势,殿门外响起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先前留在门外的几名秦军力士,两人一组,抬着数个异常沉重的、覆盖着黑色麻布的大木箱,步履沉稳地踏入殿内!这些力士显然训练有素,动作协调,沉重的木箱在他们肩上似乎轻若无物,但每一步踏在光洁的金砖上,都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敲击在殿内每一个齐人的心脏上!一共五口巨大的木箱,被依次摆放在大殿中央的空地上,一字排开。

姚贾缓步走到第一口木箱前。他并未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揭开了覆盖其上的黑色麻布一角。

**哗——!**

刹那间!一片璀璨夺目、几乎令人窒息的金光,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太阳,猛地从那揭开的缝隙中迸射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奢靡却已失魂的大殿!照亮了舞姬歌姬惊骇失色的脸!照亮了门客们贪婪而恐惧的目光!也照亮了后胜那双因极度渴望而骤然放大的瞳孔!

麻布被完全掀开!箱内,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层层、一块块切割规整、金光灿灿的**郢爰金版**!每一块金版都足有巴掌大小,厚约一指,上面清晰地铸印着楚国特有的方形印记和重量标识。金版表面在灯光下流淌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醉神迷的液态光泽,那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黄金!整整一箱!那厚重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金光,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诱惑力,狠狠地冲击着所有人的视觉神经!

不等众人从那第一箱黄金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姚贾的手又伸向了第二口木箱的麻布!

**哗——!**

又是一片耀眼的光芒!这一次,是温润皎洁、如同凝结月华的银光!箱内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铸造精美的**银饼**!数量之多,如同小山!银饼特有的冷冽光泽与黄金的炽热交相辉映,形成一种更令人疯狂的财富图景!

第三口木箱揭开!里面是堆积如山的、五光十色的极品美玉!和田的白玉温润如脂,蓝田的青玉深邃如海,岫岩的碧玉翠色欲滴,还有鸡血石、玛瑙、绿松石…各色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令人目眩神迷!

第四口木箱!里面是层层叠叠、色彩斑斓、在灯光下闪烁着丝质光泽的**极品蜀锦和齐纨**!那细腻的纹理、华丽的图案、艳丽的色彩,是身份与奢华的终极象征!

第五口木箱!揭开后,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的、数百枚铸造精良、边缘锐利、闪烁着青铜冷光的**秦“半两”铜钱**!钱币特有的金属气息混合着前面珍宝的光彩,构成了一幅赤裸裸的、令人无法抗拒的财富画卷!

五口巨箱,如同五座骤然降临的金山银海!那汇聚在一起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珠光宝气,形成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将整个大殿笼罩!殿内所有的奢华陈设,在这纯粹而庞大的财富面前,都黯然失色!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心脏狂跳的擂鼓声,以及那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财富轰鸣!

后胜已经完全呆滞了!他肥胖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坐榻上,嘴巴微张,涎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他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只剩下那一片片晃动的、令人疯狂的黄金、白银、珠玉、锦绣的光影!恐惧?担忧?羞耻?在如此庞大的、唾手可得的财富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一股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的贪婪之火,从五脏六腑猛烈地窜起,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仿佛看到无数黄金铸成的宫殿在向他招手,看到自己穿着比齐王还要华贵的袍服,在咸阳的宫殿里接受秦王的封赏,看到自己的家族在无尽的财富中绵延不绝…

“这…这些…” 后胜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贪婪而剧烈颤抖,他伸出一只肥胖的手指,指向殿中那五座光芒四射的“小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都是…给老夫的?!”

姚贾转过身,面对着已经完全被财富征服的后胜。他幽深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穿朽木般的嘲弄与冰冷。他微微颔首,声音如同在完成一场早已注定的交易:

“此乃陛下对相邦顺应天命、襄助一统的…首酬。事成之后,临淄城破之日,更有十倍于此的厚赐,以及关内千户封邑,静待相邦笑纳。”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彻底击溃了后胜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犹豫。

“好!好!好!” 后胜猛地从坐榻上弹了起来,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一个臃肿的老人!他脸上涕泪未干,此刻却被一种狂喜和贪婪的潮红所取代,五官因激动而扭曲变形,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请姚上卿转禀陛下!老夫…不!臣!臣后胜!定不负陛下所托!即刻进宫!定劝得大王…开城归降!献玺称臣!”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刺耳,在堆满珍宝的大殿中回荡。

他迫不及待地,几乎是扑向离他最近的一口装满郢爰金版的箱子!伸出那双肥胖的、因激动而颤抖不止的手,抓起箱中最上面一块沉甸甸的金版!那冰冷的、厚实的触感,那沉甸甸的分量,那几乎要晃瞎人眼的金光,如同最烈的醇酒,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他忘情地抚摸着金版上凹凸的印记,将脸几乎贴了上去,贪婪地嗅着那金属特有的、冰冷的、却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气息。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满足的叹息和呢喃:“金子…都是金子…我的…都是我的…”

姚贾冷眼旁观着后胜这如同乞丐骤得金山般的丑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一抹冰冷的寒光,如同看一个死人。他不再言语,只是对着后胜那沉浸在黄金迷梦中、丑态毕露的背影,微微拱了拱手,动作带着一种仪式般的疏离。随即,他转身,玄色的深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带着两名沉默如影的随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踏出了这充斥着靡靡之音、酒肉之气、以及此刻被黄金光芒彻底玷污的殿堂,消失在殿外深秋凄冷的暮色之中。

殿内,只剩下后胜粗重的喘息、黄金摩擦的刺耳声响,以及那五口巨箱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金银珠光。舞姬歌姬瑟缩在角落,恐惧地看着状若疯狂的相国。门客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贪婪,有恐惧,也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财富的光芒照亮了殿堂,却驱不散那笼罩在临淄城上空、亡国灭种的沉沉死气。一场由金币骤雨催生的、注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交易,已然达成。而齐国最后的一丝尊严,也在这片金光中,彻底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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