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U盘往桌上一按，金属外壳与实木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
李律师的高跟鞋声正从走廊传来，他低头看了眼手表——19:03，比约定时间早了三分钟。
办公室的顶灯在头顶嗡嗡作响，他伸手拧了拧台灯旋钮，暖黄光线立刻裹住摊开的资金流向图。
这是从赵局长资料室拷贝的原始招标记录，二十七个标注着红圈的转账条目像一根根刺，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叩叩。\"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李律师抱着的文件箱边角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她今天没穿藏青西装，换成件素色衬衫，领口却依然扣到第二颗，发尾沾着雨星，显然是刚从纪委赶过来：\"青阳区的老楼走廊太窄，这箱子沉得能当板砖。\"
林昭起身接过箱子，指尖触到硬纸板上的潮意——外面又落雨了。
他想起下午四点在窗前看见的晚霞，不过两三个钟头，天就阴成了铅灰色。
\"先看永达。\"李律师抽出一沓银行流水，指甲在\"瑞丰咨询\"的收款方栏划出白痕，\"上周我让助理调了三家围标企业的对公账户，永达最反常。\"她翻开第二页，\"前五个月每月固定打款八十万，六月突然涨到两百万，备注都是'咨询服务费'。\"
林昭的指节抵着太阳穴。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浮动，\"资源兑换\"的选项正泛着暖光。
他闭了闭眼睛——父亲留下的老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剪报，标题是《基层干部需掌握的经济分析技巧》，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事光靠热血不够。
\"兑换金融追踪技能+1。\"他在心里默念。
太阳穴突然泛起凉意，像有人往他脑内塞进了台精密仪器。
那些数字开始自动排列组合，永达的账户、瑞丰的账户、甚至瑞丰名下三个休眠户的流水，在他眼前织成张网。
\"瑞丰的法人是周副局长。\"林昭的声音发沉，\"但实际控制人......\"他点开电脑里的企业查查，手指悬在\"股东结构\"栏上方，\"是发改委李副主任的大学室友。\"
李律师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她弯腰去捡，发梢扫过林昭手背，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香：\"你怎么知道？\"
\"系统提示的信息？
不，是技能生效后的推理。\"林昭没说实话。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李副主任上个月刚在招商大会上拍过胸脯，说要\"打造公平营商环境\"。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总推门进来时，西装前襟沾着酒渍，领带歪在锁骨处。
他手里攥着支银色录音笔，指节因用力泛白：\"林科员，我今晚参加了个酒局......\"他喉结滚动两下，\"宏盛的王总喝多了，拍着桌子说'内部关系早打通了，这次中标稳如泰山'。\"
林昭接过录音笔的手顿了顿。
设备还带着陈总的体温，他按下播放键，酒局里的喧闹声混着模糊的男声炸出来：\"......李副主任那边都打点好了，招标办那几个老古董能翻出什么浪花？\"
\"够了。\"林昭迅速按下暂停。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普通的串标，是权力和资本的共谋。
李律师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现在就去整理证据链。\"她抓起文件箱，转身时又顿住，\"林昭，你确定要这么做？
李副主任分管的可是......\"
\"我确定。\"林昭打断她。
他想起工地上那个老工人，想起老人布满裂纹的手掌摊开时，掌心里皱巴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李律师走后，陈总没急着离开。
他盯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锦旗看了会儿，突然说：\"我爸是老国企工人，下岗那年他蹲在楼道里抽了半宿烟。\"他扯松领带，\"我做企业这些年，最怕的不是竞争，是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林昭没接话。
他把录音笔小心收进抽屉最里层，那里躺着赵局长给的钥匙，还有父亲当年的工作笔记。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陆明鸢的消息弹出来：\"我爸刚接到电话，有人说你'太年轻，不懂分寸'。
让我提醒你，别把火烧到不该烧的地方。\"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十秒，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谢谢。
但有些火，总得有人点。\"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闪过道闪电。
林昭看见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科员，此刻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凌晨两点，张主任的电话打进来。
宣传部长的声音带着哑意，显然也在加班：\"我看了你的证据，舆论引导方案可行。\"他顿了顿，\"不过报道不能直接点名，得换个角度。\"
\"重点放在公平竞争对区域经济的影响上。\"林昭脱口而出，\"用数据说话，用案例说话，让老百姓知道，公平不是口号。\"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我让记者部连夜写深度稿，明天早上见报。\"
挂了电话，林昭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系统光幕再次浮现，新的任务进度条跳成99%——只差最后一步。
第二天上午十点，市纪委的通报准时出现在官网首页：\"鉴于青阳区开发区招标存在重大疑点，现暂停原定中标企业签约流程，成立专项调查组。\"
林昭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楼下突然聚集的记者。
有个扛摄像机的小伙子仰头冲他挥手，他认出那是顾轻语的实习生——看来张主任的报道已经开始发酵。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赵局长的号码跳出来，他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老领导的声音：\"小林，来我办公室一趟。\"
\"现在？\"
\"现在。\"赵局长的语气有些沉，\"开发区项目......要由市级层面直接接管了。\"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
林昭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震得桌上的资金流向图又翘起来一角。
那只\"蓄势待发的蝴蝶\"，终于要振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