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林昭床头的手机第三次震动。
他摸索着抓起手机时，晨光正透过纱帘在墙面投下淡金色的条痕——这是他调休的日子，可陈医生的来电铃声像根细针，直接扎穿了他刚沉入的浅眠。
\"小林，市里新一批防护服分配名单出来了。\"陈医生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沙哑，尾音却绷得发紧，\"我们区中心医院只拿到原定数量的一半。\"
林昭的手指在床沿扣出个白印。
他记得三天前区里刚递交过物资需求报告，系统\"政策推演\"模块当时评估过，按疫情后复苏阶段的医疗资源配比，云州市库存完全能覆盖各区申报量。
\"我马上查调拨记录。\"他翻身坐起，睡衣领口滑下肩头也顾不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陈叔，您先稳住一线医护，半小时内给您回话。\"
区政府档案室的铁皮柜在清晨泛着冷光。
林昭把调拨单摊在桌上时，额角还挂着出门时撞在门框上的红印。
他逐行核对编号，笔尖突然顿住——本该流向青阳区的2000套防护服，在最后审批环节被批注\"紧急转调云北区\"，落款是市卫健委规财处的王科长。
系统提示音在耳后轻响。
他闭眼启动\"人性图谱\"，再睁眼时，王科长的影像浮现在视网膜上：微凸的眼球，左手小指关节因常年握笔泛着青，最近一周的行程标注着七次出入\"李明杰旧宅\"。
李明杰，那个半年前因开发区烂尾案被双开的原副市长，他家在云州东郊的老洋房早被查封，现在却成了规财处干部的\"常去地\"？
\"叩叩。\"
林昭迅速合上档案盒时，指节撞在金属边缘，痛感让他想起父亲信里\"百姓之苦\"四个字。
抬头见是赵主任站在门口，老花镜滑到鼻尖，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小同志起得比我这老头子还早？\"
\"赵叔，您怎么来了？\"林昭起身拉椅子，瞥见对方鞋尖沾着未干的泥点，\"可是有线索？\"
\"财政局那笔防疫专项款。\"赵主任把纸袋往桌上一墩，纸角翘起，露出半张银行流水复印件，\"我今早遛弯儿碰到老周——财政局的老会计，说上月拨给咱们区的300万，实际到账只有180万。
剩下的...他使了个眼色，说'上面有人打招呼'。\"
林昭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系统刚解锁的\"城市发展战略库\"，此刻那些泛着暖光的模块突然变得锋利，像把剖开黑幕的刀。\"赵主任，能请陈秘书帮忙吗？\"他指尖轻点档案盒，\"财务室的原始凭证需要复印件，就说...整理三年疫情档案。\"
\"小陈那丫头鬼灵精。\"赵主任摸出烟盒又放下，\"我这就去叫她。\"他转身时，藏青制服的后背沾着片草屑——定是为了绕开监控，从后巷的绿化带翻进来的。
下午三点，林昭坐在\"康源医疗\"的会客室里，窗台上的绿萝蔫头耷脑。
陈总推来的茶盏腾着热气，他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机油味——这是长期和流水线打交道的人才会沾的气味，说明对方没撒谎。
\"最近半个月，有三个部门打招呼。\"陈总把保温杯转得咔嗒响，镜片后的眼睛往门口瞟了瞟，\"要我们优先供应'关系单位'。
您说这生意怎么做？
得罪谁都不行。\"
林昭垂眼搅动茶水，水面倒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知道陈总说的\"关系单位\"是什么——可能是某些有权置换物资的机构，可能是能给企业批地减税的部门。
他悄悄按下西装内袋的录音键，系统自动识别关键词\"物资倾斜+权力干预\"，视网膜上立刻跳出红色预警：83%概率涉及利益输送。
\"理解，确实难。\"林昭抬头时换上副苦恼的笑，\"我们区正在做城市复苏评估调研，陈总要是有难处，不妨写份材料给我？
也算给我们的报告添点真实案例。\"
陈总手指顿在杯盖上。
他望着林昭眼底的清光，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天，这年轻人蹲在积水里帮搬运工抬医疗箱的模样。\"行。\"他从公文包抽出个信封，推过桌面时指腹蹭过林昭手背，\"材料在夹层，您回去再看。\"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陈秘书抱着档案盒进来，发梢沾着财务室的灰尘。\"都在这儿了。\"她把复印件摊开，手指划过某行数字，\"120万分三笔转出去，收款方是'云兴贸易''广源实业'...还有'明远建材'？\"
林昭的笔停在\"明远建材\"上。
系统模块突然震动，他闭眼接收分析结果——三家企业注册地址都是同间民房，法人分别是李明杰的外甥、表侄、连襟。
空壳，全是空壳。
手机在此时亮起，陆明鸢的名字跳出来。\"林科员，\"她的声音裹着风噪，听起来像是站在露天停车场，\"我有个做供应链审计的朋友，说能帮你查查资金流向。
要试试吗？\"
林昭捏着复印件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陆明鸢上次为新能源产业园谈判时，把对方的漏洞拆解得比系统分析还透彻。\"需要多久？\"
\"今晚十点前。\"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明远集团的直升机借你用，我朋友在省城。\"
深夜十一点，林昭办公室的台灯晕着暖黄光晕。
陆明鸢发来的pdF在电脑屏幕上泛着冷光，最后一页的结论刺得他瞳孔收缩：\"云兴贸易实际控制人为李明杰妻弟，2021年至今无实际经营，账户流水均为资金过账。\"
他摸出父亲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正冲他笑。
窗外的风掀起桌上的文件，一张写着\"防护服\"的便签飘起来，落在\"空壳公司\"四个字上。
\"系统，启动资源兑换任务。\"林昭对着空气轻声说。
蓝光在视网膜上流转，【任务：揭露虚假采购 奖励：省纪委内部审计专家联系方式】的字样浮现。
他点击确认时，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短信：\"我是老周，省纪委退休审计。
小同志，该查查那些见不得光的账了。\"
林昭望着短信，指节抵着下巴笑了。
月光透过窗户，在他身后的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刚好覆盖住桌上那张写着\"物资调配合规性核查\"的文件标题。
窗外，第一辆晨班公交的车灯划破黑暗。
林昭拿起外套走向门口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城市发展战略库\"里\"民生保障\"模块的光芒，亮得几乎要灼伤眼睛。